無河天(69)_華嚴

六十九

　　§第三十四章

　　這個傍晚，楚荷尼來到孫星戈學校裡的圖書館；林和吉事先對她指點了「方位」，所以她沒隔多久便找著孫星戈。見他老僧入定般坐在那兒垂目閱讀，真是一副林和吉所說「對人間世的一切立意永斷瓜葛」的模樣。楚荷尼輕悄悄的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來；輕輕的一聲咳嗽，孫星戈抬起頭。楚荷尼推給他一張紙條，孫星戈看了一眼，上面寫的是：「我想和你談談，我們到外面去一下子好嗎？」

　　孫星戈本想回她幾個字等他還有兩三頁的書看完後，再一想，合了書本立起身。

　　兩個人走向大草坪，楚荷尼問道：「知道我的來意嗎？」

　　「不知道。」

　　「林和吉來找過我……」

　　孫星戈默默的。

　　「蔡小咪也對我說了好些話，說……你去看過她？」

　　「是的，因為我想了想，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樣莫名其妙的地步，我……我不一定非要怎樣怎樣不可，但是，一切事一定要攪個明白清楚。」

　　「我也是因為認為大家是好朋友，我也不一定非要怎樣怎樣不可，為什麼……」

　　「為什麼不成全蔡小咪和我中間的戀情，你是這意思嗎？」

　　「我……始終糊裡糊塗的，不知道蔡小咪……呃……對你那麼好。」

　　「我也始終糊裡糊塗的，不知道自己愛上了蔡小咪？」

　　「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不是嗎？」

　　「即使你認為我孫星戈是你口袋裡面的一隻癩蛤蟆，你也沒有權利把我送給什麼人！」

　　「我沒有那麼做，只是，如果為了我，蔡小咪心裡有了誤會，那麼我……」

　　「就應該趕快替別人出一些主意？」

　　「孫星戈，我沒有氣力和人作拔河比賽，尤其是當對方是我的好朋友。」

　　「你們兩個人為誰拔河？區區的我孫星戈嗎？楚荷尼，我有資格使得你為了我和別人作拔河比賽嗎？」

　　楚荷尼不則聲。

　　「那天，你電話裡對我說那一番話，我真是莫名其妙，自問對你除了百分之百的『尊敬』，還敢有半點妄想和造次？……坦白的說，我對你……唉……」他打住了。

　　「我知道的，你看我是珊尼的妹妹……」

　　「你呢？難道把我看作你的三姊夫？」

　　「我當然不會那麼『驢』，但是感覺上……」

　　「感覺上我還是和你三姊關係密切的？」

　　「我也沒有那麼想，只是也許……」

　　「也許你這個人往往有錯覺。」

　　「那天你去看小咪，對她怎麼說？」

　　「我說希望她千萬不要錯怪你，更希望不要為了我的緣故使得你們兩個好朋友翻臉……」

　　楚荷尼歎了一口氣：「我和小咪的感情，真是不應該為你的緣故鬧翻的。」

　　「我還告訴她，你們兩個人都是我的好朋友，是不是有朝一日其中一位肯接納我做她的情人，還看我的運氣和努力。」

　　楚荷尼沉默著。又歎了一口氣：「孫星戈，自從我認識小咪，她這是第一次這樣神經兮兮的舉動。」

　　「我該怎麼說呢？」

　　「應該說你非常光榮，不是嗎？」

　　「我半點這種感覺也沒有，我只覺得……自己怪洩氣的……」

　　「那你也是有了錯覺了。」

　　前面是那一棵林和吉所說的「母雞樹」，那一次蔡小咪說要向孫星戈借小說書，要楚荷尼陪她一齊到學校裡來找他。加上林和吉，四個人就坐在這棵大樹的「翅膀」底下，吱吱喳喳、嘻嘻哈哈的做著四隻愉快的小雞……

　　「坐坐吧？」孫星戈問。

　　兩個人面對面的盤膝坐在草地上，孫星戈舉眼看著楚荷尼，她也舉眼看著他。楚荷尼的眼睛是天底下最最美麗的，那當中蘊含著令人心折的鬼精靈、令人感動的善良和純真……孫星戈那一雙亮得透澈的眼用海水的深幽來形容也嫌不足夠，那當中……彷佛是整個的宇宙，還彷佛，宇宙以外還有無窮無盡的……一切。唉，也不必瞞騙自己，楚荷尼心裡又一個嘆息，也不知道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眼前、腦裡時見閃爍著這對深邃而又燦亮的眼的光芒……

　　「也許，荷尼，錯誤在我向來沒有對你坦白的說出心裡的話，我……我總記得你母親不喜歡我，她反對珊尼和我交往，對你當然也一樣。而且……你知道，我的壞脾氣、怪性格，如果別人家不瞭解，彼此都痛苦……」

　　楚荷尼不作聲，雙手左一根右一根的拔著地上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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