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61)_華嚴

六十一

　　「保密的？半天下人都已經知道啦。」

　　「是誰洩漏的消息？不是孫星戈吧？」

　　「我不知道，最低限度他沒有告訴我。」

　　「小咪，這？！這情況？！真是太糟糕了。」

　　「什麼太糟糕？」

　　「你說大家真的都以為我的稿子會被選上？」

　　「怎麼不是？吉仔還在籌畫著要你請吃什麼我們才上算哩。」

　　楚荷尼皺著雙眉歎了一聲氣：「大家這麼窮嚷嚷的，我要是結果得不到第一名，豈不就要糗到地獄穀裡面去了？！」

　　「你呀，聽到這麼好的消息還杞人憂天。」

　　「不是我杞人憂天，事情還沒到最後揭曉的地步，什麼情況都會發生的。」

　　「這如果是你傷腦筋的心事，你可比我這個坐在地上的小咪更可憐了。」

　　楚荷尼搖搖頭，又歎了一聲氣。

　　「荷包，你說，寫稿子啦，得獎啦，對你真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嗎？」

　　「重要的倒並不是在於得獎不得獎，」

　　「那麼重要的是什麼？」

　　「我……我不知道，只是……我覺得……」

　　「成功或者成名很要緊？」

　　「不……也不三足是那樣。只是……小咪，從小我就覺得可惜自己不是一個男孩子。我爸爸，他沒有重男輕女的意思，只是有一回聽他和朋友談天，他的朋友說：女孩子是可愛，但是女孩子結了婚生下來的孩子要姓別人家的姓……」

　　「這一點，自私的臭男人定的規律占了便宜嘛。其實，姓誰的姓只不過是形表上的事，主要的是血緣的關係。」

　　「我知道呀，但是人就是要這麼計較呀。比方說你知道你祖父的祖父的祖父是誰，你注意到你外祖父的外祖父的外祖父是誰嗎？」

　　「我才懶得管哩。」

　　「唔，你現在說你懶得管，到你老了，當了人家外祖母的時候只怕你就不能不管啦。唉，人呀，說起來真膚淺，他就是要別人記得他，念著他，宇宙之大，自我最要緊，哼！」

　　「是呀，人真是太無聊，太死腦筋，太……」

　　「但是，我既然生而為人，我不替自己想，還是得替別人著想，比方說我的父母……我想，要光宗耀祖……」

　　蔡小咪縮著脖子笑起來。

　　「你笑什麼？」

　　「笑你光宗耀祖這四個字眼用得太有趣。」

　　「我們女的，沒有什麼大官可以做……」

　　「你想做大官嗎？」

　　「那是光宗耀祖最好的辦法。」

　　「發大財不好嗎？有錢能使鬼推磨哩。」

　　「我希望自己成一個最偉大的、不朽的、舉世聞名的文學家。如果我能夠做到那地步，我就不比男孩子弱……」

　　「唔，說的是對的。」

　　「那麼，我也就不辜負父母辛辛苦苦的把我養大了。」

　　「荷包，你真是個孝順的女兒。」

　　「我……這是我唯一的願望，如果晚上星星出現，我對著星星訴願的話。」

　　「沒有別的願望了？」

　　「什麼別的願望？」

　　「比方說男朋友？情人？」

　　楚荷尼眼看著窗外的天，隔了好一會兒：「從前，我對這些事兒很會幻想，現在，不那麼幼稚可笑了。」

　　「這是怎麼講的？」蔡小咪床上坐直了身子。

　　「從前……你知道我的，對男朋友的事，都想像得非常美……想……對方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可愛的一個人。」

　　蔡小咪差點兒又衝口而出的提到「烏鴉」，總算她這回抑制了自己。

　　「還想……我和他的愛情，一定是空前絕後的，我……」

　　「慢點兒，空前絕後這四個字怎麼解釋？」

　　楚荷尼也笑了：「空前絕後是說他和我以前都沒有愛過別人，我們相愛後也不會再去愛別的人。」

　　「嗯，是這樣的空前絕後。」

　　「但是現在我的想法和從前不一樣了。」

　　「現在，以前愛過別人的人也可以愛？你愛過某人之後也還想再愛別的某個人？」

　　楚荷尼沒回答，看一眼手錶上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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