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57)_華嚴

五十七

　　§第二十八章

　　楚雨恩又出國了，晚報上刊著他登機時的照片。朱綠恒依著一盞檯燈的光線凝望著報紙上昂首含笑的他。這時候，他所搭乘的班機已經飛到那裡了呢？

　　楚雨恩走的前兩天來看朱綠恒，給她一紙剪報，說：「這是我報紙上看到的一篇短文，也許不能夠說是什麼傑作，但卻是一個過來人心裡最由衷的話。我心裡最低限度也都有這些意思，我不會寫，讓這篇東西替我轉達對你的心意吧。」

　　那剪報上的短文這麼寫：「不做你朋友，便不能明瞭你的真率懇切。不是你的情人，便無從領略你的溫柔體貼。而我，何其幸運和你先交換了推誠相與的友情，看過你仙姿玉質、花嬌柳嚲的形貌。繼而與你做著刻骨銘心的耳鬢廝磨、綢繆繾綣，沉醉於你的脈脈深情。

　　人生如夢，知己難覓；芳時易了，風月難留。而我總記得你白水盟心的訴願，答應我深誼長永，不受時序風霜雨雪的淩轢，不管月華陰晴圓缺的侵淫。哦，愛你，相信你，沒齒難忘你曾首肯做我來世的妻子；而百年後我魂有知，我對你的情感只有更深摯，我的愛心只有更纏綿。

　　血淚可盡而思慕不可盡，生命可了而此情不可了。啊，我愛，有陽光處我思量著你，無陽光時我對你的牽腸掛肚更癡狂。天地之無窮、宇宙之永恆，那一個空間不是充盈著你清臒的容貌和溫柔的眼色？！那一度的時間未曾綰系著我萬般的思緒和愛憐？！數不盡的往事堪回憶，無休止的懷念、傾慕和追尋……

　　金石情意，唯天可鑒，唯心可證。今生、來生，願生生世世，長相守……」

　　朱綠恒眼中銜著淚水把這一方剪報貼在她的日記簿當中，和那一次楚雨恩從澳洲寄給她的一朵紅花和一片綠葉貼在一起。那朵花采自他客地羈旅的墨爾本，她還清楚的記得，他在信裡這樣告訴她：「來看我，綠恒，來這『親愛的老耶拉』河畔我們的『河邊小綠屋』，屋前一大片盛開的紅花綴成的地毯在等待著迎接你哩……我的工作接近完成了，你來，我可以陪著你四處遊覽，我知道，你會和我一樣的喜愛澳洲的……」

　　那「親愛的老耶拉」河畔的綠色小屋裡，他們共度了半個多月詩情畫意的美好時光。

　　小島嶼上四天「海上仙宮」的假期，卻遇上朱綠恒一場急病。那是個夜半的時分，她不相信自己食物中毒，但忽然嚴重的上吐下瀉起來。第四次她又吐又瀉，軟癱在楚雨恩懷裡已是昏迷了。當她神志恢復的時候，直升機裡，上接星辰滿布的黯黮的天空，下臨黑黝黝暗波萬頃的汪洋。恍惚是在夢中，她依靠在他身上，他的臂膀環護著她；隆隆機聲中，天上人間比翼雙飛。醫院裡六天的時光，他寸步不離的看護著她；夜，他的小床接靠著她的病榻，他的手牢牢地握著她的。生平，她最怕的是病痛，是寂寞。但，這一遭的病痛，即使她在他臂彎裡不再蘇醒過來，也已是毫無遺憾的了。

　　……機艙裡，楚雨恩眼望著窗外的雲天思念著朱綠恒。

　　……臥室裡，朱綠恒坐在窗旁聆聽著唱機中的「聖母頌」。彷佛，他們倆是在露卡絲洞穴那龐大無比的穴室中聆聽著那不屬人間的樂音，那周遭令人忘卻凡俗一切的氣氛所給人的一份感覺，隨著那可追憶的動人韻律湧上心頭……她意識著他的呼吸氣息，她閉了眼，忍不住心中呼喚著他的名字。「聖母頌」接近尾聲，願上天聖母永恆祝福他！

　　＊＊＊

　　第五節課下課的鈴聲響了，楚荷尼離開教室，手裡捧著一冊一個廣受讚美的年輕女作家寫的小說邊走邊閱讀，什麼時候孫星戈走近她身旁她也不覺察。

　　「楚荷尼！」

　　「哇，你把我嚇了一大跳。」

　　「你好用功呀。」

　　「你來做什麼？」

　　「告訴你一些消息。」

　　「哦？」

　　「關於我們參加小說獎的內幕消息。」

　　「噓！」楚荷尼四面看了看。

　　「你沒課了是不是？」

　　「是呀，本來第六節還有課，但是……」

　　「老師請了假？」

　　「是呀，你怎麼知道的？」

　　「我神通廣大嘛。」

　　「蔡小咪告訴你的。」

　　「那裡的話，我今天一整天沒見著蔡小咪。」

　　「她說要去你們學校找你嘛。」

　　「真的嗎？我不知道呀。她說過什麼事找我嗎？」

　　「大概是問你把稿子送去報館沒有。」

　　「送啦，我不是告訴過你們了嗎？那天小咪把稿子改好交給我，我就一起送去了，而且人家已經開始評審了哩。」

　　「開始評審了？」楚荷尼猛可裡覺得一顆心被提了起來。

　　「我們去冰果店找個好位子坐下來我再詳細的告訴你好不好？」

　　「為什麼要去冰果店？」

　　「我餓了，中午吃太少，還有我記得上次答應請你吃霜淇淋。」

　　「有這回事？你答應小咪的吧？」

　　兩個人來到冰果店，靠裡邊一個安靜的火車座上坐好，楚荷尼要了一客霜淇淋，孫星戈自己點了一份總匯三明治。

　　「三明治很不錯，你真的不要嗎？」

　　「我不餓，」楚荷尼搖搖頭：「現在請你把剛才的話接下去吧。」

　　「你的『玫瑰淚』已經有兩個評審委員看過，都給了很高的評分。」

　　楚荷尼眼睛睜得好大：「有……有這回事？！」

　　「當然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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