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55)_華嚴

五十五

　　§第二十七章

　　孫星戈來到楚家，庭園裡楚荷尼手裡拿著一隻噴水器，正把水澆在幾株她心愛的老不見開花的紫茉莉上。

　　「嗨，孫星戈。」

　　孫星戈踏著草坪向她走過去，一陣涼爽的風，送過來珍珠蘭混合著月下美人的氣息。楚荷尼身上一件白色、中袖、長不及膝的寬袍，像一個禮拜堂裡演唱聖歌的女孩。

　　「你來得早呀。」她把噴水器放在地上，雙手抖動了幾下，手上的水擦在寬袍上。

　　「太早了嗎？」孫星戈看一眼手錶：「距離我們約定的時間不過十來分鐘嘛。」

　　「蔡小咪告訴我她要早點兒來，剛才你按鈴，我還以為是她。」

　　「我因為去買一個檸檬派，早點兒由家裡出發，一切順利，這便來得早了。」

　　「你買檸檬派做什麼？」

　　「書店裡打工上個禮拜結束，領了一些薪水。蔡小咪說得請客，檸檬派也是由她指定的。」

　　「派呢？」

　　「交給你們阿雪放進冰箱裡去了。」

　　楚荷尼陪著孫星戈走向庭院後面的小涼亭，孫星戈把手中那四份文稿放在亭中央的大理石圓桌子上，沒待楚荷尼開口，誠懇而又心悅誠服的說道：「你這篇『玫瑰淚』寫得好極了。」

　　「真的嗎？！」

　　阿雪來了，手裡端著兩杯桔子汁。

　　「你坐一會兒。」楚荷尼對孫星戈說：「我去屋裡一下子就回來。」

　　楚荷尼房間裡逗留了若干分鐘，換了一身珊瑚色配著黑色腰帶的洋裝回到涼亭，蔡小咪和林和吉也已先後到達了。林和吉說：「荷尼，我們正在說你的『玫瑰淚』簡直好透了。」

　　楚荷尼笑著：「你們到底是不是真心話嘛！」

　　「喲，這件衣服好，」蔡小咪一雙眼睛打量著楚荷尼：「你向來穿衣服顏色都太缺少變化，現在這一身珊瑚，人也珊瑚了！」

　　「蔡小咪你用的什麼文法嘛，」林和吉嚷著。

　　孫星戈笑著：「這正是她在她那篇『白色的悲哀』當中所用的文法呀。」

　　「楚荷尼坐下來，請你家阿雪小姐把吃的喝的快點兒端出來，我們開始討論四篇文章的得失，回頭大夥兒去我家裡聽音樂。」林和吉說。

　　「新的音響裝好了？」蔡小咪問。

　　「是呀，和楚荷尼的『玫瑰淚』一樣的好透了。」

　　「好，現在討論我們的文章，什麼人願意先發言？」孫星戈問。

　　「你吧，」蔡小咪說：「文稿你最後一個人看，發言由你第一人。」

　　孫星戈雙手翻弄著桌上的文稿：「好吧，我說……剛才我們大家都說了，楚荷尼的『玫瑰淚』非常好，是這四篇當中的第一篇，蔡小咪的……」

　　楚荷尼連忙說：「你的『跳躍的木偶』好得很，孫星戈。應該先說說你這一篇。」

　　「現在不是互相捧場的時候，」林和吉說：「客氣話不說也罷。」

　　「林和吉說得對，我們應該開誠佈公的互相檢討，說好說壞都不必當事人客氣和生氣。」是蔡小咪。

　　「那麼對不起了，孫星戈繼續吧。」楚荷尼說。

　　「我說……」

　　「請你說給我們聽，你認為楚荷尼的『玫瑰淚』好處是那些？」是林和吉。

　　「她……文筆簡潔，技巧……高明，故事感人肺腑……而且……發人深省……」

　　「不要用這種老套而且結結巴巴的評語，孫星戈。」蔡小咪笑著說。

　　「好吧，我……我說……我覺得作者已經負起了文學家的使命：一個命運坎坷的女子，做了假道學者眼中所謂傷風敗俗的事，事實上卻值得我們寄以無限的同情。最後她還背了黑鍋，被人把別人的罪名加在她身上，因為『她才像一個罪犯，而那位貴夫人並不像』……她……我說楚荷尼，能夠完成一篇這樣的作品，第一歸功她有一雙最明銳的眼，其次，因為她有一顆文學家應該真具的悲天憫人的心，說起來這種題材不是什麼新鮮特別的，但是楚荷尼卻有本領安排得使人覺得新鮮而且特別，這……」

　　「這就是高手的功力呀。」林和吉接腔。

　　「荷包還真懂得寫情，沒說一句露骨或肉麻兮兮的話，卻什麼感情都在裡面了。」蔡小咪說。

　　「對，我覺得她幾乎有紅樓夢的筆法。」

　　「我不做曹雪芹第二！」

　　「哇！」林和吉看了楚荷尼一眼：「這才真的了不起啦！」

　　「她也沒有說教式的敘述，嘮叨的交代，沒有多花筆墨，故事當中三四個主要的人物各有面目；對話也很有工夫，俏皮幽默，又常常話中有話。」蔡小咪說。

　　「唉，好話說得太多了。」楚荷尼說。

　　「結局也好，小說的結局非常重要，張老師說……」林和吉說。

　　「應該有畫龍點睛的手法……」孫星戈說。

　　「荷包真不愧是張老師的得意門生。」蔡小咪說。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