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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孫星戈,我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夠現在、未來,世界各地,九歲到九十九歲的人都愛讀。」

  「好大的口氣,那麼第一是深入的觀察人生,其次是立刻開始寫,『努力的寫,耐心的寫,有恆的寫。』」

  「我希望我能有那麼大的毅力。」

  「養成天天寫的習慣,毅力本來也是培養出來的。」

  「唔,我們互相勉勵。」

  「一言為定,先寫一篇參加比賽。告訴蔡小咪和林和吉,初戀不初戀都無所謂。算是暑期裡我們完成的一番壯舉,說不定一舉成名。」

  「有那等的如意算盤?」楚荷尼笑著:「我真的很害怕。」

  「你不應該如此膽小鬼,楚荷尼。」

  「雨停了。」

  「兩個禮拜以後我們交稿,自己先交換著讀一遍,然後再去投稿。」

  「好吧,聽你的話試試看。」

  「好,我去通知蔡小咪和林和吉他們兩個人。」

  ***

  從普濟寺回到家,楚愛尼見謝羽光給她留的字條,便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家裡人告訴說他在醫院裡,楚愛尼這便到了醫院來。

  病室外面敲敲門,裡面一聲「請進」,楚愛尼推開門進去。謝羽光身旁一盆熱水,手裡一塊毛巾,彎著身子正在為沈依依擦著腳。

  「要我幫忙嗎?」楚愛尼問。

  「你來,過來看看她。」謝羽光擦擦手,毛巾丟進盆子中。

  楚愛尼走近沈依依床旁,謝羽光大聲地對沈依依說:「依依,依依,有人來看你哩,楚愛尼,你還記得她嗎?」

  沈依依仍舊沒什麼反應。謝羽光抓起她的一隻手,在她手背上不停地輕拍著,一面連聲叫她的名字。沈依依的眼緩緩地張開了一小縫,嘴唇也彷佛在蠕動。一會兒,彷佛目光凝射在楚愛尼臉孔上。楚愛尼既驚又喜,眼中滿滿的湧著淚水了。

  「依依,我是楚愛尼,你還認得我嗎?」

  沈依依凝著的眸子似有所見、似無所見的持續了若干分秒,又把眼睛閉上了。

  「羽光,這真是可喜的進步呀。」楚愛尼興奮的說。

  「是的,醫生說他們也都沒想到。」

  「希望有一天她能完全恢復知覺。」

  「是的,我想應該不是毫無希望的事了。」

  「這真是太好的事,羽光,我真替你高興。」

  「謝謝你,愛尼,你……這邊椅子上坐吧。」

  楚愛尼坐下了,心中酸楚的不由又想起楚珊尼。她,一個美麗活潑的少女,彈指之間成一壇骨灰。而眾人眼中只不過一息奄奄的沈依依,現在居然有了生機了……這是生命的虛幻與不可測,還是上天有意給與凡人的某一項啟示?

  「我昨天去看你,你不在家,我因為有話想當面告訴你,所以留了希望見面的字條。」謝羽光說著拖過一把椅子坐在楚愛尼身旁。

  「這兩天我們都在寺裡,前天是珊尼的生日,父親的主意在普濟寺裡給念三天經。」

  「楚老伯和楚伯母都還好嗎?」

  「都還好。但是,家裡遇著這樣的事故,尤其是……」楚愛尼搖搖頭,打住了。

  「我瞭解,就像那時候羽明和依依出了車禍,我怎樣也沒準備好應付那突如其來的大災難,簡直就要發瘋了。」

  楚愛尼歎了一聲氣,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陳乃康和他的父母要我替他們轉達一些話。」

  「哦?」

  「陳乃康的哥哥陳乃健是我高中時候的同學,他知道我和你是同事,所以一定要我……」

  「他們要你對我們說些什麼?」

  「陳乃康說他所以說了那句楚伯母後來又和他理論的『不負責的話』,是因為當時被楚伯母的一些話嚇壞了,所以口不擇言的說出來……」

  「你說我母親後來又和陳乃康理論?!」

  「是的,楚伯母打電話告訴陳乃康,也告訴陳乃康的父母,說因為陳乃康的一句『昧盡良心』的話,害得珊尼自殺了,所以準備和陳家人打官司。」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天吧,所以陳乃健急著找我,他希望我拜訪一趟楚老伯,但我想先和你談一談。陳乃健說事實上他的父母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也好著急,他們非常抱歉,但是他們認為這是一件他們無能為力的事,希望楚老伯……」

  「唉,羽光,我現在老實告訴你一句話,這……這話你聽了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別讓陳家人知道。我……我相信我母親打那電話事先並沒有徵求我父親的同意。」

  「你是說楚老伯並沒有和陳家人打官司的意思?」

  楚愛尼搖搖頭:「你想,我父親怎麼會呢?這是……唉,何況人死了不能複生,一切……」

  「最不應該的一個人的確是陳乃康。」

  「他也到底承認他所說的那句話是一時抵賴的話了?」

  「他說楚伯母的話把他嚇壞了,楚伯母說……」

  「你不用說給我聽,我很清楚我母親在氣頭上的時候會說出一些什麼話來的。」

  「如果陳乃康和秦亦香不就在那時候結婚,事情也許就不至於發生。」

  楚愛尼又搖搖頭:「這……這也只能怪珊尼自己太無用了。」

  「陳乃健告訴我他不敢相信他弟弟和秦亦香的婚姻能夠維持多久。但是這在秦亦香看來也許無所謂,因為以她的性格,稱得上和陳乃康旗鼓相當、臭味相投的。陳乃康和秦亦香結婚也有他的一套道理,他說他和秦亦香的想法和作風都相似,兩個人共同的日子過得很輕鬆。你妹妹對什麼都看得『太嚴重』,和她在一起『實在太累了』……呃……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他這句話說出來給你聽。」

  「沒什麼,就是你不說,我自己也想得到。可憐的是我妹妹想不到,我父親多少次鄭重而痛心的對她的開示,她一句也不接納,所以才會到了今天這地步。」

  送了楚愛尼,謝羽光留了兩句話沒提。那是楚太太對陳家人說的如果「私休」的條件。謝羽光知道說出來將使楚愛尼感到難堪,從她言語中他已知道楚雨恩的態度,楚雨恩絕對不會接受陳家金錢上的賠償。至於那些迷信的形式和所謂「公開道歉」等等的要求,謝羽光幾乎懷疑那些話的確是楚愛尼母親嘴裡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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