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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你說我錯了嗎?我向來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女的便對她另眼看待,如果那樣,不是我矯情,便是歧視對方。你說我對嗎?」

  「你想她愛你嗎?」

  「我想她不愛我,因為我既『太愛罵人』,又太『沒有條件』了。」

  「她這樣說?」

  「她有時候這樣說,有時候說那是和我開玩笑,我不知道那一句話她是說真的。」

  「你呢?你愛不愛她,孫星戈?」

  「我想想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為什麼你不知道?」

  「當我知道本身是一片空白的時候,腦子裡當然也一片空白了。」

  「所謂本身空白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別的,只是從來不自作多情。」

  「今天你是什麼『情』到墓上來呢?」

  「想坐在這裡沉思一會兒,相信楚珊尼現在不會和我計較什麼了……同時我想到她常常以一副憐憫的心對待我,也實在感激得很。」

  「孫星戈,如果人死後有知,我想珊尼會很高興你來看她的。」楚荷尼說著又是淚水盈眶了。

  孫星戈咬著下唇瞇著眼,把臉別向另一邊去。

  一陣又一陣的風,雲塊在天上飛奔著。

  「嘔,下雨了。」孫星戈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

  「打閃哩,」楚荷尼脖子一縮。

  「我們走了吧。」

  一響巨雷,漫天漫野的豆粒般大的雨點灑落了下來。

  「那邊有座小亭。」

  「快,我們趕快跑。」

  小亭裡,兩個人坐在石凳上面喘息著。

  「對了,楚荷尼,我拜讀了你最近完成的那一篇『雨歌』了。」

  楚荷尼不則聲,邊用手帕抹著頭髮和臉孔上的雨水。

  「寫得實在好,不是恭維的話,好些人都這麼說。」

  「真的嗎?」楚荷尼忍不住喜形於色了。

  「『才華像一道閃電在夜空中劃過,亮了凡人的眼。』知道這是什麼人給你的好評嗎?」

  「不管是誰說的話,什麼時候開始你願意把人說得這麼好?」

  「今天。」

  「為什麼態度改變了?」

  「感覺悟今是而昨非。」

  「昨日的非在那裡?」

  「無法抑壓的自負和嫉妒的心情。」

  「捫心自問,我也有這等毛病。」

  「別人的亮光可以照見自己的污點,希望我們從此以後克服劣根性。」

  楚荷尼笑著點點頭

  「孫星戈你知道嗎?我現在想專心一志的寫文章了。」

  「我知道。」

  「做人……很沒有意思,沒有意思中留下一些心靈的痕跡……」

  「也就是沒有意思當中的意思。」

  「你的那篇初戀的故事寫好了沒有?」

  「正在努力中,你呢?」

  「我寫文章不大願意被別人限定題目。」

  「有同感,但是我們仍然可以自由發揮。國內幾家報紙的副刊正在舉辦小說獎鼓勵新進的作家,我們也去參加競選。」

  「不幹,我最怕和人比賽什麼,我會很緊張。」

  「緊張什麼呢?得獎的話固然不錯,得不到也是一種經驗呀。」

  「說得那麼簡單!」

  「不是嗎?何況你寫得那麼好,評審委員都是大作家,都有最明最銳的眼睛,如果也能最公正的話。」

  「『如果也能最公正的話』,這是什麼意思?」

  「是一句我向上帝說的祈禱詞。」

  「我還是祈禱自己能夠寫得好。」

  「那的確才是最基本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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