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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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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這樣激動,阿珊,醫生吩咐你不要激動,你要記住醫生的話的。」 「她……她……」楚珊尼哭著,喘息著,咽了咽口水,冰冷的手抓著她父親的手:「她說我……應該和陳乃康有……有關係,最好有……有孩子,然後他就會和我結……結婚……我我聽她的,其……其實,我……我不會像她吩咐我那樣的出主意,我……差不多……恨……恨死了……只是後來……我沒有……反抗……爸爸,事情……事情就是這樣的,我……後來陳乃康那麼說,說……說一群什麼野男野女……媽媽……她為什麼不問問,她可以問我,再……再問陳乃康,她……她完全不瞭解自己的女兒……她……魔鬼的話可以相信……自己的女兒不可以相信。我……我……啊……爸爸……我……啊啊啊啊……呵!……」 楚雨恩眼裡銜著淚水,心裡有如烈火在焚燒。他相信珊尼的話,她就是不告訴他,他也多少揣摩得到情況。為了擔心女兒過分激動,他抑制著自己安慰她:「阿珊,乖女兒,不要再哭了,你答應爸爸再也不提不想這件事嘛。」 「爸爸,」楚珊尼歪在她父親懷裡抽搭著:「你……你說,你……你相信陳乃康的鬼話呢,還是你的女兒?」 「我當然相信你,阿珊,我把你從小看到大,還會看不清楚你的性格嗎?」 「爸爸,我……我很慚愧……我那麼壞,我一直對你和大姊、二姊還有荷尼那麼壞,你們……都對我這麼好,這一次,我……如果沒有你們,我……」 「你並沒有壞,只是你那時候太愛陳乃康,愛使你看不清楚一切。阿珊,我和你姊姊妹妹都不會怪你的。」 楚珊尼又把她父親抱得緊緊的放聲痛哭起來,好一會兒,在他懷裡漸漸平靜了。哼呀哼的,一會兒又哭叫一聲。楚雨恩流著眼淚一手在女兒背上輕撫著,直到她疲乏的帶著滿臉的淚水睡著了。 *** 楚雨恩對楚珊尼的一份深深的隱憂逐漸解除了。楚珊尼的三月天裡對著清晨陽光發放的花兒般的容貌又已是白裡泛紅,她計畫著去某國學鋼琴,或者某國學聲樂。 「爸爸,你說好不好?唔?」 「好,當然好,」楚雨恩滿心歡喜的回答:「只要你快樂,阿珊。」 「小三子,該起床啦,十一點半啦,你的電話呀。」楚黛尼叫。 「唔,唔……」楚珊尼床上翻個身,又已經沉沉睡著了。 梳粧檯前,楚珊尼把自己的頭髮中分、四六分、三七分,左看右看的對著鏡子端詳著自己。化妝箱裡取出藍的、綠的、紫的、灰的各色眼影膏,眼皮上一遍又一遁的塗抹著,一面搖頭擺腦的嘴裡哼著歌兒。 冰箱的門打開來,那白嫩尖尖的手指頭蛋糕上面挖開一個個小洞,捏起一顆又一顆的棗兒又是櫻桃放進嘴巴裡。 「荷尼,討厭鬼,我的眉筆你又拿去寫字了!」 「二姊,你看這一件衣服是不是還相當不錯的很有好看美觀?」 「爸,我晚上不回來吃晚飯,可好?嗄?爸?」 這一切,感謝天,一一的,都「舊態複萌」了。 *** 楚太太結束香港之旅回來了,帶回比往日任何一次都多的一大批行李。 一切也都那麼照舊如常的。直到這一天── 好幾個女同學一早來看楚珊尼,房間裡面音樂和談笑的聲音震天價響的。楚太太來到房門外,用力地雙手敲得房門砰砰響:「阿珊,你是發瘋了嗎?!」 晚飯後楚珊尼歪在客廳的長沙發上看電視。兩隻光腳高高的擱在茶几上,手裡一根巧克力雪糕一口咬一口舔吃得津津有味的。這時節目看得高興,哈哈哈哈的笑起來。 「阿珊,你過來!馬上來!」什麼時候楚太太回來楚珊尼不知道,這一聲發自房間裡的吼叫手榴彈般的拋向廳中來。 「你呀,笨丫頭,樂!不知道死活!你知道嗎?」 楚珊尼瞪著一雙惶恐而又呆楞的眼,畏怯而又緊張的站在母親面前。楚太太咬牙切齒的,一份上面描著金色龍鳳的結婚喜帖貼到女兒鼻子上。 「笨丫頭,看清楚這是什麼東西嗎?」 笨,笨,做盡天底下笨事還以為自己聰明,路走絕了還以為上了天堂路!給安排得盡善盡美的一切用一雙笨手撕,撕得粉粉碎碎,半點不留。「知道陳秦兩家的婚禮如何體面和堂皇?!」最氣死人的,那時候害你家老太對秦亦香和她的母親說了那些話!笨丫頭,笨豬腦子裡想也沒想到,哼!害你家老太為你這笨丫頭做盡天底下洩氣和丟人的事!「秦亦香那騷貨那裡強?還不是腦子強,本領強?!」你,笨丫頭,笑啊,唱啊,玩啊,吃啊……可知道,「你已經是一堆人人經過時掩著鼻子避開的爛牛糞?!」 如果楚珊尼不那麼口不擇言的反駁和回嘴,楚太太也許還不至於說了那麼多狠話和甚至可說不堪入耳的「絕話」。但是楚珊尼毫無忌憚的一句接一句,使得楚太太狂怒之下理智全失。這時楚珊尼又一句匕首般直刺母親心胸的話,楚太太只覺得眼前一大片金星亂迸亂飛,喘息著兩隻手不管女兒身上是何所在雨點般的亂降落,手疼了,抓得頭髮刷子和吹發機來協助;楚珊尼邊哭邊嚷邊雙手護著身體雙腳亂蹦跳,末了,號啕的哭著蜷曲在房間地板上。 「笨丫頭你……你知道嗎?」楚太太臉色青紫的顫抖著嗓聲:「這一回你應該真的去死!不要裝模作樣的假死不活。留著你在世界上我……沒有好處,你自己也……也沒沒有體面的日子可以過!」 一切靜悄悄的,楚雨恩回了家,黛尼、愛尼和荷尼也都先後回了家。一切靜悄悄的,還以為一切都平靜如常。 第二天一大早,廚娘張媽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楚珊尼仰天躺在浴室地面上。幾把削刮劉海發用的銳利刀片散落在身邊,割開的雙腕張裂著像嬰兒的小口;她那小巧的弓形嘴唇已不復紅潤,淚的痕跡清晰的留在她母親曾喻為最有褔相的「鳳眼」邊緣;令人看著渾身起戰慄的大片凝固了的血液,楚家四姊妹中被公認為最美最嬌的楚珊尼,早已是回天乏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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