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41)_華嚴

四十一

　　「酸葡萄？！你這樣small look我林和吉？我談戀愛的時候你蔡小咪還……對了，你完全忘了一件事……」

　　「我忘了一件什麼事？哦，對了，我忘了你至少還可以『你愛她不愛』，我說對了吧？」

　　「言歸正傳……」孫星戈說。

　　「言歸正傳，小孫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吉仔那臭小子認為不可寫的題目，你這男子漢認為可以寫？」是蔡小咪。

　　「我說過啦，普天下的文章是不分大小上下，也不分老幼男女的呀。」

　　「說得詳盡一點。」

　　「寫小說最主要的是至情的表達，小咪你剛才說的『從實招來』四個字好得很，描寫人類的情感永遠是我們所抓攫的第一線索，愛國愛民是情感，愛人愛己也是情感。」

　　「有時候我倒的確覺得，男女間愛戀之情，沒有愛國、愛民、愛父母、愛朋友等等感情來得動人。」楚荷尼說。

　　「可不是，我正是這個意思嘛。」林和吉說。

　　「那是因為後者來得無私，男貪女愛如果表現得不好完全是私欲；那麼不但不感人，而且還令人噁心得很。男貪女愛是文盲也會做的事，後者便需要思想和德識來促進熱忱的。」孫星戈說。

　　「說得非常好，」蔡小咪說：「我們一言為定，回家一人一篇『至情的表達』，寫好約個時間見面交換閱讀，大家一齊研究討論。」

　　「真的寫初戀的故事？」孫星戈問。

　　「說了半天你也認為初戀的故事不好嗎？」蔡小咪問。

　　「我不是認為初戀的故事不好，只是如果寫初戀的故事，當然得用小說的體裁，我知道自己寫不好小說，寫小說有寫小說的才；我試了好幾次，我想我還是以藏拙為上策。」

　　「洩氣，張老師不是說，每次他開始一篇新的作品，腦子裡都是空無一物的，像走到荒野荒山，眼睛看出去只是一片荒涼；一把鋤頭挖呀掘的，才挖得一株香草或一塊礦石？」楚荷尼說。

　　「我怕挖來挖去只給自己挖陰溝。」

　　「你不承認『挖陰溝』也是一樣進步？」

　　「好吧，」孫星戈眼看著楚荷尼：「如果你和蔡小咪決定寫，我也決定來一篇『從實招來』。林和吉你呢？」

　　「好呀，如果你們三個人都寫，我不妨在獻身國家大建設以前也來一篇『她愛我不愛』。」林和吉說著雙手一拍，眉一揚。

　　「這才好。」楚荷尼笑著說：「四個人同樣的題目比較容易看出各人不同的安排和手法。」

　　「太好了，」蔡小咪也在笑：「我們大家試試看，否則花時間到講習班聽講，豈不是一件浪費的事！」

　　§第二十一章

　　「爸爸，」楚黛尼走進楚雨恩的書房：「我現在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說吧。」楚雨恩放下手裡的文件。

　　「爸爸，我知道你也想得到我想和你說的是什麼。」

　　「想得到，但是我總希望你……」

　　「我也一樣的希望，我只希望時間和距離能夠把我和江印白再拉在一起，我儘量的客觀、冷靜……但是……一切就是沒有用……」

　　「昨天他給你打了電話？」

　　「我打去的，如果要他打來，恐怕還會說要我們這邊付款哩。」

　　「黛尼，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國外日子待得久的人多半很節省。他們用血汗換來金錢，而且在那種一切靠自己打天下的環境裡，別人家對你的評價幾乎只是金錢，自然對金錢的看法和我們國內的人不一樣。」

　　「不，爸爸，這和一個人的性格有關係。從前他辛苦的『打天下』的時候節省費用是情有可原的，後來他銀行裡存款一大把，卻仍舊不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用錢；這和當初我認為非常了不起的他的思想和學識，完全不能相配。」

　　「你認為他在應該用錢的時候不知道用錢？或者他有過那麼一兩次，為了中國人和外國人不盡相同的習慣和觀念，你便認為他的作風接近吝嗇嗎？」

　　「不，爸爸，我並……唉……我該怎麼說呢？」

　　「你不能怪他是中國人而不熟悉中國人的習俗吧？要怪只好怪他年紀太小便離家出國，但是這也並不是他的過錯呀。」

　　「爸爸，我並不是……」

　　「黛尼，你有沒有想到，你會不會因為……心裡面對印白開始有某些不諒解，便連帶的……或者……你擔心他有某些缺點，在疑慮的情況下，把一些不一定顯示什麼的『徵候』，錯誤的判斷了？」

　　「事實上，爸爸，一向我只有過分的誇張了他的優點，誇張到使自己完全無視他的缺點的地步，很快的我就自食自己偏差的惡果。就像我漠視水分，而我的整個旅程是在沙漠上。」

　　「黛尼，那麼你承認當初你心裡有偏差，你難道敢確定自己目前沒有嗎？」

　　「爸爸，這話我也已經對你說過了，我曾經一心的希望目前我的看法也只是我的偏差，但是……」她搖搖頭，打住了。

　　「你對王在德……」

　　「他非常關心我，爸爸。」

　　「你準備和江印白離婚，然後和王在德結婚？」

　　「我也許準備這麼做，爸爸。」

　　「你昨天電話裡告訴印白了？」

　　「告訴他了。」

　　「他的反應呢？」

　　「沒有反應。」

　　「沒有反應？」

　　「他好半天沒說話……我……後來……他說，要我等等他，等他……回來的時候再討論。」

　　「你應該答應他吧？」

　　「爸爸，我只希望你能夠答應我，原諒我……」

　　「黛尼，我沒有不原諒你的地方。只是我不願意看你第一次左腳穿進右腳，第二次卻又把右腳伸進左邊的鞋子裡面去。」

　　「爸爸，我也不敢說自己現在找到了合適的鞋子。或者，沒有再一次把鞋子反過來穿。只是我在右鞋裡的左腳幾乎折了腳趾骨，我想我即使只落得光腳丫，也寧願放棄那只漂亮堂皇的鞋子。」

　　楚黛尼走進自己的臥室，一會兒楚愛尼進來，楚黛尼開了室中的冷氣，楚愛尼去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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