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華嚴 > 無河天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
「喲,說得這麼可憐兮兮的。」朱綠恒笑起來。 「這我又可憐兮兮的?那我又該怎麼樣?綠恒,你是不是有時候自己也反省反省?像我這麼一個笨蛋能夠在你眼底下活到今天,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哩。」 §第二十章 楚荷尼、蔡小咪、孫星戈和孫星戈的好友林和吉一齊參加了「暑期文藝講習班」。這日下了課,四個人沿著人行道一路邊談邊走的回家。 「小咪,張老師說寫長篇小說非常痛苦,你說他的話是不是有道理?」楚荷尼問。 「他說的時候我正在心無二用的看小說,他說寫小說怎麼苦?你說給我聽聽看。」 「他說開始的時候構思苦,『千辛萬苦的思苦想苦』,一滴一點,零零星星的採集資料苦,腦子裡想不出有些什麼『魚』,老覺得『空投羅網』苦……」 「唔,然後呢?然後便應該是下筆苦啦。」 「可不是嘛,他說:『一字一句的匍匐,一節一環的爬行』。有一撇敗筆就像給自己挖一道溝,誰都不免一不小心給自己挖溝,『溝挖得越大越深越死陷』,真覺得從此『死陷』在裡面出不來……」 「這些關口能夠都過了呢?」 「那麼就是完成了一本書,他說那時候他便覺得它和他不再有什麼關係了,所以空空洞洞的說不盡的寂寞苦。萬一腦子裡沒開始另一個辛辛苦苦的構思,自覺像一個十足的無業遊民苦。」 「人家李老師說的話就和他的完全不一樣。」林和吉說。 「李老師怎麼說?」蔡小咪問。 「李老師說寫長篇小說是件最快樂的事。」 「哦?」 「構思,出來一個人物和一些情節便有一分收穫和一分歡喜。」 「下筆的時候每見磨練出一段得意的描寫便彷佛滿眼的姹紫嫣紅。」孫星戈加一句。 「還有他說他有上帝的喜悅。上帝創造人類,相信祂並不羡慕富人、國王,甚至才子。他的筆也和上帝一樣的創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那些人物也都一個個栩栩如生的活在讀者心中。所以,他也和上帝一樣的不羡慕任何人。人而能夠不羡慕誰,誰會比他更快樂?!」林和吉說。 「也有道理。」蔡小咪點點頭。 「張老師悲觀主義者,李老師樂觀的人。」林和吉說。 「也是寫小說的人的苦樂經。」 「也是人間世一切事『唯心主宰』的見智見仁。」 「張老師說要向蜘蛛學功夫:一股強韌的脈絡從頭貫通到底的『結網』,前進、回繞、縱的、橫的,有條不紊,平順自然,絲絲入扣,息息相關。」楚荷尼說。 「李老師說就像英年勇悍的牛郎,手裡拋出去一根勒馬繩,看准目的物,千萬鈞的力量直進直撲的直達繩子那一端。」林和吉說。 「張老師說,要像引導天池中的水向下奔流般地下筆,天池當中貯水量越多越深廣,筆底下自然氣勢萬般,源源不絕。」又是楚荷尼。 「李老師也有一句話:寫作像山坳裡漏下來一道泉流,流呀流的,積聚成一個大池子。」 「這兩個人的說法豈不是半斤八兩?」蔡小咪問。 「不,天池的說法應該是有所偏重、有所取捨的從故事的高潮當中落筆。」林和吉回答。「泉流則是源源本本的敘述,比方說從故事主人翁呱呱墜地的那一剎那開始,楚荷尼你說我的話對不對?」 「我贊成天池的說法,泉流的寫法如果文筆笨拙,安排得不技巧,讀了教讀者又煩又膩,不容易把握住全文重點。」楚荷尼說。 「李老師說作者應該像一個好廚師,給人營養以外還得注意色、味、香。」說話的是孫星戈。 「或者像一盤西瓜端上桌,全是切得好好的一塊塊最甜最多汁的西瓜心。」蔡小咪笑著。 「笑話,」林和吉搖搖頭:「那太浪費了。」 「張老師的悲劇性情懷是比較深刻的,悲是苦人的,但更有激勵的力量。」楚荷尼說。 「明天開始我們四個人各顯神通一人一篇習作,比一比高下如何?」林和吉說。 「這樣子,我來定題目,都把基本的題目叫『初戀』。」蔡小咪說。 「什麼叫基本的題目?」林和吉問。 「那就是:內容是各人的初戀的故事,寫完了再想別的合適的題目。荷包你大概可以用『烏鴉』什麼的,小孫嘛……『什麼什麼日月潭』……我……」 「你嘛,什麼什麼大巫婆!」楚荷尼瞪了蔡小咪一眼。 「荷包最最缺乏幽默感!」 「我不寫。」林和吉說。 「為什麼?剛才不是你第一個提議我們各寫一篇較量較量嗎?」蔡小咪說。 「我提議的不錯,但是我沒說要寫初戀故事呀。」 「初戀的故事好寫嘛,美、吸引讀者。而且,或多或少二十歲左右的人都有經驗。不是最美妙的『被愛和愛一道來』,也有其次的『被愛』,和第三的『你愛他不愛』;從實招來都教讀者的心像地震、颱風、打雷、打閃般的震撼,和……像夏天吃霜淇淋,冬天曬太陽般的享受。」 「初戀的故事是你們女生才要寫的故事,風花雪月,你儂我儂,肉麻當有趣!」 「林和吉你了不起,呃?」楚荷尼圓睜著眼睛。 「人家自認是推動大時代巨輪的黑毛手哩。」蔡小咪說著一個白眼再加上一聲「嘿」。 「那有什麼不妥?我們荷槍保衛國家,你們在洗手間裡面洗尿布。」 「當初你母親不洗你的臭尿布,那有今天你這名臭小子?」 「蓉蓉小姐,」蔡小咪眼看著孫星戈:「你願意寫篇初戀的故事嗎?」 「如果我寫得出,寫得好,當然願意。」 「你不覺得那是只有女生才寫的題目嗎?」 「當然沒有,普天下文章是不分上下大小,也不分男女老幼的。」 「那為什麼你說可以寫,吉仔那臭小子說不可以呢?」 「因為他是蓉蓉小姐嘛!」林和吉說。 「吉仔,」蔡小咪又嘿的一聲:「我說你完全是酸葡萄心理在作祟。」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