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7)_華嚴_學達書庫

七

　　「孫……孫星戈？我……我是楚荷尼。」

　　「我知道。」

　　「我……我說有個……有個按摩器……」

　　「哦，對了，按摩器，伯母的電動按摩器。我已經修理好了，本來前幾天就要給送過去，因為……」

　　「我知道的，既然已經修理好了，應該我們來拿。我想……我明天來，你方便不方便？」

　　「當然方便，只是……」

　　「那我明天下午來吧。謝謝你，再會了。」

　　＊＊＊

　　王在德給楚黛尼打電話，楚太太拿著電話聽筒大聲地喊叫：「黛尼，你的電話呀！」

　　楚黛尼從樓上下來，楚太太向她迎過去，樓梯旁一手抓著大女兒的肩膀：「那個王在德，你……是什麼身分，難道還要和他糾纏嗎？」

　　楚黛尼來到王在德的「獨身教員」宿舍，走進他那「總共一房一廳」的小客室。

　　「這所在太簡陋了，和你那博士丈夫多少萬美金付頭筆，然後分期付款的大房子沒得比，呃？」

　　「電話裡你說你已經心平氣和了，我相信你的話，你這是所謂心平氣和時快說出來的話嗎？」

　　「我說的是實話，我們中間是現實的問題在支配著一切，你能夠舉出那一項事實證明我們不是嗎？」

　　楚黛尼一雙眼睛四面看了看，他的書桌上一個豎立著的相框中嵌的是前幾年她和他二人合攝的一幀照片，背景是情人廟，他緊抓著她的手，而她邁著腳步好像要奔逃……她不記得曾經見過這照片，或許是見過已忘了。他的話也許對，被她遺忘的事情實在很不少。

　　「有一件事倒證實你很與眾不同，大多數人結了婚把往日的朋友當陌生人或者當爛球踢，你卻並沒有。我以前認為你對情感方面的執著程度與眾不同，誰知道又錯了。人生在世，認識一個人實在太不容易呀。」

　　楚黛尼坐在一把椅子上，王在德端給她一杯新沏的茉莉花茶。他總是記得的，一點一滴的她的所愛所喜。

　　「你說，黛尼，這一趟回來你真是為了盼望在自己國內服務嗎？」

　　「是呀，我說過好幾遍啦，難道你真是變得未老先糊塗了嗎？」

　　「我……我總是非常替你不放心，想起你那年紀輕輕的超博士丈夫……」

　　「他是一個隻愛讀書研究的人。而且，十幾歲就一個人留在國外過日子，什麼也都已經習慣了。」

　　「一個隻愛讀書研究的人？呃？」王在德眼中有話的望著她：「一個人過日子慣了，他學會習慣的記住身邊多了一個人嗎？」

　　「你這是替他關心呢？還是替我關心？」

　　王在德鼻子裡一聲輕笑：「黛尼，你向來沒有想到應該把你從前寄給我的信要回去嗎？」

　　「我……我不覺得有什麼必要。」

　　「你不覺得留著一片謊言在別人手裡……」

　　「我不認為那是一片謊言。」

　　「哦？你說你愛我的心永遠不會變，這句話你還承認嗎？」

　　「我在寫那封信的當時是那麼想的，所以我並沒有欺騙的意思。」

　　「哦，原來如此喲！」

　　「在德，人，每一時期的需要不盡相同；因時、因地，想法也不一樣。你要曉得別人這樣，你自己也這樣。如果你沒想到這一點，吃虧的是你自己。」

　　「嗯，若干年前你需要我，然後你需要江印白，說來這又已經若干年了。如今，時不同，地也不同，你又需要什麼呢？」

　　「你剛才說，我對感情方面的……態度使你失望，我也不想替自己辯護。但是對於婚姻，我相信我是偏向執著的。戀愛往往是感情多於理智，而婚姻一定要理智的思考以後才能決定的。」

　　「我懂了，你當時對我只有感情，沒有理智。後來理智的選擇了江印白。告訴我，你的理智是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確？你和他中間百分之百的快樂和諧嗎？」

　　「人和人距離太近，多少總有不諧調的地方。」

　　「哈，你也總算承認了。」

　　「我沒有隱瞞事實的必要。」

　　「說說看，你們兩個人中間那一點不諧調？」

　　「這件事我不想……」

　　「我懂了，你們夫妻中間最秘密的事。」

　　「你不見得懂，我也不必要向你詳細的報告。」

　　「我也不見得那等好奇。只是我已經證實一件事：你這次回國來的理由，不是你逢人便唱的那種高音階的動人調子呀。」

　　楚黛尼不則聲，一口接上一口的啜著茉莉花茶。

　　「不介意我至今還把你的照片放在案頭上嗎？」

　　「這對我沒什麼，倒是，對你自己沒有好處。」

　　「對我有那一點壞處？女士小姐們看見了不敢向我求婚？」

　　「在德……」

　　「『在德，請你結婚吧，不然害我心裡怪不安的。』我沒背錯你的台詞兒嗎？」

　　「話不是這麼說，」

　　「話當然不是這麼說，我不結婚是我自願當個冤大頭，和楚黛尼小姐有什麼關係？！」

　　「唉……」

　　「對不起，害你歎氣，因為你究竟是有良心的。」

　　「這和良心……」

　　「我又錯了，這檔子事和良心那檔子事也是一毫無干係的，我真是日子越過越未老先糊塗了。」

　　「在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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