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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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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次莉回去的時候很晚了,送走她,兩個人返回屋裡。穆長慈把黃洛天領到書房來,那兒,她從鎖著的抽屜中取出一幀照片。黃洛天接著細看,是的,他已經猜測懷疑很久了。 「他們倆,是相愛的一對。」 穆長慈點點頭。 「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一直不知道,我不能問,當然,母親不會告訴我。」 「她為什麼也說李小翠是我的妹妹?」 「她沒有辦法,既然我父親那麼說。」 「次莉是我的妹妹,沒得可疑的了。」 「不,她也不是。」 「那,」黃洛天驚奇了:「我的妹妹在那裡?」 「我一向不知道母親的苦衷,我想現在不能不把真相告訴你,你知道你父母當時準備來臺灣,他們和我的父母都要在這兒辦理離婚手續嗎?」 「我知道我的父母本想在大陸上辦理離婚手續,但是來不及。」 「我母親身上懷著你父親的孩子來臺灣,等待你父親來,和他趁孩子不曾出生補行合法的婚禮,但是左等右等,等不著他的蹤影。」 「我母親寫信告訴我,你母親扣留了他們托你父親代請的入境證。」 「洛天,你想我母親會嗎?」 「後來呢?」 「我母親購置『聽泉居』預備婚後的新宅第,你父親準備寄來的錢款沒寄到,母親變賣自己的首飾,李小翠的母親侵吞了鑽石,還向我父親告密,父親取去我母親全部財物,使我母親不得不向朋友借債。」 「這筆款目後來由你償還。」 「母親臨產,生下了一個女嬰,但被父親捏殺了。過了兩三天,抱來了次莉,留在穆家當作母親所生,直到現在。」 黃洛天立起身,走近安置案頭的烏油油發亮的和合神。它們笑嘻嘻的一個持荷,一個捧盒,伸手撫了撫,似曾相識,現在記起來了。也記得他父親說的一句話:他半生驚濤駭浪,希望得半生平靜和合。這兒,就是他的「和合」了。 「這是當時母親帶來的你父親心愛的古董。還有,他和我母親分佩著一串白金項鍊。」 「我父親的一串項鍊在他臨終前托人轉給我,你母親的一串次莉佩著,我看到次莉的項鍊,益發相信她就是我的妹妹。」黃洛天想了想,接下說:「長慈,如果次莉不是我的妹妹,為什麼你母親要把項鍊交給她?如果我的妹妹已經被你父親捏死,為什麼你母親寫信告訴我父親的時候不乾脆說一聲嬰兒夭折了?」 「我也會仔細想過,除非在一種情況下:我父親不曾捏死那嬰兒。我不願意世上有一個人知道我父親手上沾著血腥臭。你想,即使是李小翠,她也不願意讓人知道她的父母是異母姊弟。」 「那麼結論是:我的妹妹確被捏殺了。」 「是的。」 「誰告訴你這件事?」 「我的母親,當她知道我懷了身孕。」 黃洛天沉默了,默默的離開書齋,回到臥房,這間重新佈置過,他們的有了內容,沒有形表的新房。 上了床,他仰躺著,她也仰躺著。兩對眼睛,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他想起潮聲,她也在懷念;清脆的,賞心的,一陣來,跟上一陣,他們夢回海濱小白屋。 *** 黃洛天找著了牛正碩。 「唷,大名鼎鼎的哲學博士,光臨寒舍,有什麼指示呀!」牛正碩嘴裡叼著雪茄。 「正碩,原諒我,讓穆長慈和我現在就結婚。」 「哦。你們兩條情蟲扭在一起還不夠勁,忙著結婚?!」 「我來和你商量,我們都是人,彼此都有缺點。長慈對我最初是不忍見死不救,現在我們船到江中,還望你順風一陣。」 「說得好,我也願意聽,我想我不是專事刁難的人。但為了面子的緣故,我答應長慈一年的期限。再過兩三個月,我準備環游世界一周,我可能到處多逗留。你們在那時候辦理結婚手續,走一趟法院夠了,不能聲張。隨著你的名氣,我牛正碩眼看『棄婦』出名。如果我再忍氣吞聲,我的祖宗三代怪我孽子。」 「我們不能等待,長慈有了孩子了。」 牛正碩拋了雪茄,椅子裡立起身來,火焰熊熊的眼睛盯著黃洛天。 「這不是意外的事,也不致另添一項罪名。」 「你有本領,黃洛天,我問你那來的一副本領!」 「正碩,我的來意非常坦誠的。」 「穆長慈有了孩子,嘿嘿,沙漠裡開了花了。」牛正碩自言自語:「是的,黃洛天,你有本領。」 「牛正碩,我不否認自己很現實,如果不是對你有所求,我要你封閉瘋子樣的訴訴念念!」 「你當然應該現實,哲學家的高論現在不管用了。哲學家,你睡了一夜醒過來搖身一變成個人人敬仰的哲學家,現在應該聽聽瘋子的話,穆長慈對你幫忙太大了,她使你一夜成名,接著你和她又睡了幾夜?撈著楣運了,現在,你在我手裡,我一翻掌,人眾的唾液夠你今生應用不盡的洗澡水!」 「榮辱我不在乎,為了孩子。」 「讓他姓牛,你的種,我的種,上面可沒有什麼記號!」 「牛正碩,我以為你是個人,我以人的身分向一個人商談,看來我對你估量太高了。」 「你不是一個人,黃洛天,我要等你的私生子到世上來向世人證明你不是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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