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橋(27)_華嚴

二十七

　　「星期一她學校裡考試的。」

　　穆立強含笑不置答，拍拍穆長慈的手背說：「牛太太，什麼時候吃晚飯，你家老太爺餓了呀！」

　　晚飯後，大家休息一會兒，穆立強先自回家，穆太太回她樓上房間去。黃洛天信步躍出客廳，小書房那邊晃著人影，接著是李小翠的吃吃笑聲。

　　「喂，告訴你……過來嘛……」她的語調低了，又是嘻嘻嘻嘻笑起來。

　　「你這小妖精。」牛正碩帶笑的聲音：「從前那麼不客氣，結了婚，反倒風騷起來了。」

　　「不說你自己沒情沒義。」

　　「情？義？你要的只是我的錢呀。」

　　「你自己呢？你知道情還是義？你……死鬼……」

　　「唔……唔……你……你這兩顆炸彈，越來磅數越重了。」

　　「炸死你用的，死人。」

　　「噓，有人來了。」

　　「死沒膽的，元德和次莉給老太婆叫上樓去。你家牛太太和我的親哥哥，我敢和你打三巴掌下賭注，和你我一樣正在親親熱熱的話舊。你知道的，他們兩個人青梅竹馬，現在是乾柴烈火。」

　　「別再說，說了我要扭斷你的脖子！」

　　「扭斷我的脖子？應該扭斷你妻子的脖子才算理由充足。還是那一句，愛不愛她都無所謂，給人叫烏龜王八難聽，是嗎？喲，缺德鬼，痛死我了，嘻嘻嘻，唉喲……你……」

　　「黃大哥！黃大哥！」穆次莉在叫喚。

　　黃洛天連忙回轉身子，穿過回廊，踏大步走向草坪。

　　「黃大哥！」穆次莉推門出來，「你在這裡，我以為你跟爸爸一道回去了，可別走，等著送我回去。」

　　「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明天是星期天嘛！」

　　「可是你星期一考試記得嗎？」

　　「唉，你這個人為什麼這樣殺風景嘛！」

　　麻將戰又開始了，黃洛天坐在客廳裡，隨手拿本雜誌翻了幾頁。穆長慈來了。

　　「累了嗎？」黃洛天問她。

　　「不。」她含笑一掠散到頰旁的發：「沒做什麼事。」

　　「你不打麻將？」

　　「我不會。」

　　「次莉打得那麼好。」

　　「父親教她的。」

　　「次莉功課那麼壞，又不肯用功，只怕沒有希望讀大學。」

　　「剛才我母親也在說，要她用功讀書。」

　　「有用嗎？」黃洛天看入她的眼。

　　穆長慈眼看那邊興高采烈，呼和叫碰的穆次莉，搖搖頭。

　　「長慈，我覺得穆家和牛家真是很不簡單的家庭。」

　　穆長慈笑了笑，不答話。

　　「也許你是最不簡單的一個，好像石磨的中心，動也不動的看著一切團團轉。」

　　「你這一句話對我是恭維。」

　　「不見得，你的下場只怕是粉身碎骨。」

　　「那你又未免小看了我。」

　　「我只希望我的確小看了你，我有時難免替你想，你做人的路線怎麼畫？你的生命的意義是什麼？為母親背負了擔子，在父親身旁偎依著像個小女孩，丈夫有情婦，趕著過去和她攀交情，忠孝節義，你擁有人間一切的美德。」

　　「你說得太多了，如果是從前，我不會原諒你的。」

　　「從前的你早就失蹤了，我看到的現在的你，只是你父親給你的狡猾的容忍，和你母親給你的自私的蒙混。」

　　「洛天，你可以譏笑我，但是我不允許你批評我的父母。」穆長慈說著疾步離開了客廳。

　　牌局結束是清晨三點鐘，計程車裡，穆次莉打一個呵欠，把頭枕在黃洛天肩膀上。

　　「坐好，」黃洛天把她狠狠一推：「你有精神玩牌玩到這時候，應該有精神坐著回家去。」

　　「倒楣。」穆次莉又一個呵欠：「我真困死了，後面幾圈牌，眼睛模模糊糊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們不許我離開牌桌，說我一人吃三家，我只好聽他們的二張張牌亂摸亂打，贏的錢輸光，爸爸給我的錢也輸光了，還欠我哥哥三百多塊錢。」

　　「活該，你自己找的罪受。星期一考試，看你怎麼應付。」

　　「別再提考試好不好？我已經後悔來不及了。」

　　「後悔來不及？下學期再留級，才真是叫天不應叫地沒門哩。」

　　「唉呀，你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咕唧咕唧老太婆一樣的討厭！」

　　「次莉，我問你，你想不想念大學？」

　　「當然想嘛，這年頭女孩子沒進過大學，比沒有金鋼鑽陪嫁還要慘嘛！」

　　「好，如果你肯下決心，從明天開始，學校裡放學回來，我在書房裡等你，我陪你做功課。跳舞、麻將、電影、朋友約會，還有電視，一切都得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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