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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黃洛天開始敘述,從姑母逝世說起,到了老教授,然後葛麗絲。葛麗絲和當時可算他情敵的一個同學結了婚,閃電式的,就是他回台這幾個月短暫時間裡。

  「你不該收下她還你的訂婚戒指。」

  「愛情裡永遠容忍不了遷就和歧視。」

  「有一天你會懊悔的。」

  「別把我看成這樣膚淺和幼稚。」

  「有時候機會去了永遠不再來。」

  「你算是把握住機會的人了,是嗎長慈?」

  穆長慈立起身來,踏草直前,走向泉邊去。黃洛天隨後跟著,踢脫鞋子,涉水走到她身旁。

  她滿臉掛淚,坐在一塊石頭上。

  「長慈,我無意說使你傷心的話。」

  「我不怪你,只是,今天晚上的一切,使我感觸太深了。」

  他傍她身邊坐下,執著她的手,白皙、纖纖,輕撫著,她的手總是那麼冰冷的。

  「我這次回來,固然尋找妹妹,私心裡渴望看看你。」

  「我首先毀了我們的約,而且那樣的就結了婚,你還原諒我嗎?」

  「那是你的事,你可以忘掉我,我的一份情感,不必因為什麼轉變的。」

  「洛天……」她淚水盈眶的舉眼望他。

  他望著她,把她擁抱在懷裡。

  下雨了,滴滴嗒嗒敲打著籠護他們的一棵大樹。雨點愈大,從濃密樹葉縫隙裡落了進來。沒有月光,流泉也帶嗚咽。黃洛天和穆長慈攜手默默從泉流中走出來,曇花在密雨中顫抖,在它們最美麗的剎那間。

  穆長慈回到家中,清晨三點半鐘的時分。牛正碩坐在客廳裡面等候她,他的眼睛直楞楞的從她的頭看到腳,從她的腳看到頭。

  「牛太太,你和黃洛天到那家旅館開房間去了?!」

  穆長慈在樓梯口略一歇足,逕自踏上樓梯。

  「穆長慈,」牛正碩追了上去:「我向你問話,你為什麼裝聾作啞不答腔?!」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開房間,你測量別人用自己的尺寸。」

  「我不想和你說話兜圈子,我只要你答覆,你和黃洛天兩個人到那兒去了,路有路名,橋有橋名,難道說不出來?」

  「我和他一齊散步,說說話,你相信嗎?」

  「散步走到那兒去,說話說的什麼話?!」

  穆長慈扭頭就走,牛正碩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她身子一斜手一擋,他顛躓了一下,沖著上去就給她一個耳光。穆長慈立定了,氣派凜然的望著他。牛正碩想要再給她幾個巴掌的手凍在半空中。她撇了他,繼續走她的路,一路來到臥房。牛正碩一步不放鬆,網布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看她疲乏的坐在沙發裡。悻悻然舉腳一踢,房間的門碰的一聲關閉了。

  他一步步迫近她,像只準備撲羊的餓虎。她凝著不動,臉上有份神情,他從來沒注意,也沒在別的女人臉上發現過。

  「長慈,你應該記得你是我的妻子。」他的音調軟了下來。

  「從那一天我手上套著你的戒指開始,我沒有一個時刻忘記過。」

  「但是,你現在變了。」

  「變?你錯用了一個字眼。」

  「適當的字眼是你當初嫁給我不是因為你愛我,你只是利用我,利用我排解你父母中間的糾紛。」

  「你知道什麼叫做愛?牛正碩?」

  「是的,我不知道什麼叫做愛,但我是一個男人,我花錢玩女人,天經地義的事。不像你,心甘情願的讓黃洛天佔便宜!」

  「你也可以歇歇了,牛先生,你一生占人便宜的地方太多了,如果黃洛天真的占了我的便宜,算我可憐,你做的惡孽由我來抵償。」

  「不要臉,穆長慈,你太不要臉了!」

  「是的,我不要臉,我不但不要臉,而且沒有志氣,如果我有了當中的一項,李小翠那件事情鬧開的時候我就該走了。」

  提起李小翠,牛正碩收斂了寬放的嗓門:「當時你沒找著客戶,沒走成,現在你有了,可以篤定的開步走,是不是?」

  「如果你原諒我,請回你的房間去,我想休息,不想和你再說什麼話。」

  「你不能趕我走,我是你的丈夫。」

  穆長慈立起身來走向盥洗室,卡察一聲鎖上室門。牛正碩四面瞧瞧,久違了的陌生的房間,牆上一禎穆立強的照片,和他合照的人是黃心如。他走近去,指指黃心如的鼻子:「你陰魂不散,勾引來你的兒子,如果他動腦筋動到牛穆長慈身上來,老鬼你等著,有得好看的。」

  §第八章

  這一晚,白蝶跑來穆公館,告訴說李小翠得了急病。黃洛天來不及穿好外衣,跟著白蝶就走。李小翠的房門關閉著,黃洛天轉動門鈕,走了進去。房間裡一片漆黑,李小翠有氣沒力的呻吟:「唉……唉喲,痛死了,痛死我了。」

  「你怎麼了?小翠?」

  「肚子痛,喲……唉喲……別……別開燈,我眼睛不舒服,受不了。唉……唉喲……」她躺在床上,黑暗裡扭來扭去的一大團。

  「發燒嗎?」他走到她床旁。

  「不知道……我……我肚子痛,心……心跳得厲害。唉……唉喲……痛……痛死我了。」

  「那兒痛?」黃洛天擔心盲腸炎。

  「這……這兒……這兒……唉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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