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橋(12)_華嚴

十二

　　「是的，」侍者笑笑：「小一號的，我們這兒的老闆娘。」

　　離開了藍月咖啡館，黃洛天緩步走，手裡控著小兔子。小一號的牛太太，二十九支蠟燭，蛻變了的穆長慈，牛太太，太賢慧！牛太太，穆長慈。

　　牛太太，穆長慈，拖著她的豬尾辮。

　　假山石後面坐著，她怕黑，偎依著他。小洛天很得意，說：「現在是你自己靠過來的囉。」

　　話出口就怕她生氣，連忙遞過去一大把桂圓。

　　「你說有要緊的話和我商量，商量什麼呢？」她裝得很嚴肅，但桂圓的確很好吃。

　　「商量……哦，對了，商量我們將來的新房子，我想，蓋在太陽上面，太陽很亮，你就不必害怕黑暗了。」小洛天說著吐出桂圓核，手一揚，噗通一聲，正中魚池心。

　　小長慈歪著腦袋想，不管什麼事，她總要表演一番她是如何的知道思索：「嗯，不……不大好，」桂圓在她小嘴巴裡滾來滾去：「太陽太燙了，不把我們燙死了那才怪。」

　　「有道理，那麼搬到月亮上面去吧。」魚池裡又添一顆桂圓核。

　　「月亮？嗯，也不好，上面有嫦娥，她會飛，說不定把你帶走了。」

　　「你放心，我發誓不跟嫦娥一道飛走就是。」

　　「我不放心，嫦娥長得太美了。」小長慈黏搭搭的手在褲子上面抹了抹。

　　「我想嫦娥沒有你好看。」

　　「真的？」

　　「我只是這麼想，我不能確定，我不能說謊，因為我沒有見過她。」

　　「如果她長得比我好看呢？」

　　「那我恐怕就要陪她蕩蕩轍體秋千什麼的。」

　　「什麼？你不陪我蕩轍髓，你陪嫦娥蕩秋千？」

　　「怎麼？不可以嗎？」

　　啪的一聲響，小長慈摑他一記耳光。

　　「糟糕，秋千沒有蕩，把我嘴裡的桂圓核打到肚子裡面去了。」

　　「活該，怪不得人家說，男人是最最最最靠不住的東西！」她尖尖食指一點他的額。

　　「哼，怪不得大表哥說，你是最最最壞的小潑婦，動不動打人耳光，如果不是前天晚上我媽打我爸爸一個耳光，我爸爸一聲不響，我起碼要打你一百下屁股然後離婚。」

　　「離婚，好，離婚就離婚，哇……媽……媽呀！」小長慈哭起來了。

　　「得了，得了，請你不要哭好不好！我最怕女人流眼淚，眼淚鼻涕的臉孔是天底下最最難看的。」

　　「我的眼淚鼻涕難看，嫦娥的眼淚鼻涕就不難看，哇……媽……媽呀！」

　　「唉，就算我對不起你，我承認對不起你好不好！唔，給你擦眼淚，桂圓都給你，還有牛奶糖。」

　　小長慈不哭了，一口氣放進嘴裡三塊牛奶糖。

　　「現在再商量我們的房子，」小洛天拍拍手，心痛的睨了桂圓和牛奶糖一眼：「我想，就是星星吧，星星上面」

　　「喂，慢著點，月亮上面有只小白兔是不是？我可喜歡小白兔。」

　　「你到底怎麼決定？要小白兔呢，還是擔心我和嫦娥？」小洛天開始相信他父親所說女人最是三心兩意這句話了。

　　「你和嫦娥！說得多麼親熱呀！不，不，不，我情願犧牲小白兔，說什麼也不到月亮上面去。」

　　「那麼好，就是星喔，星星有個好處，鄰居很多，你不必怕鬼。」

　　「不，星星上面插著那麼多的繡花針，睡在上面痛死了。」

　　「什麼都不好，還是留在地面上得了，你爸爸打你手心的時候，別怨我做新郎的沒把你帶走。」

　　小長慈塞進嘴裡一顆桂圓，歪著腦袋，眼皮眨了十來下，雙手一拍，叫道：「有了，我們到銀河上面去，銀河最好，亮晶晶的地毯一樣，說老實話，我睡相不好，太陽月亮和星星都是圓咕嚕嘟的，一翻身子一定掉下來。」

　　「好，說定了就是銀河，誰也不許後悔。」小洛天大聲說。

　　「不後悔，定錢拿來！」

　　「定錢？你也要定錢？多少錢？」

　　「飯桶，我說的是定錢的錢，不是一塊錢兩塊錢的錢！我媽媽說，只有壞女人才要男人家的錢！」

　　「哦，那，我有什麼定錢呢？」

　　「唉，大飯桶，口袋裡掏掏嘛。」

　　小洛天掏口袋，石頭子兒，小彈珠，死青蛙，一隻沒有尾巴的小黑豬，和一隻沒有耳朵的小白兔。

　　「我要小白兔，」小長慈叫：「哦，不行，沒有耳朵。」

　　「就是沒有耳朵好，沒有耳朵就聽不見我們說話，就不會把我們倆的話說給嫦娥聽。」

　　「我們說什麼話怕給嫦娥聽見了？」

　　「情話嘛。」

　　「情話？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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