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橋(11)_華嚴

十一

　　黃洛天恍惚從夢中醒過來，穆元德坐在他身旁。

　　「這一個雌兒不錯，是嗎？很簡單，爛貨一名，有錢塞進她的爛嘴巴裡就夠了。但憑你現在這樣的我家食客一名的身分，恐怕資格還差那麼一點點！」穆元德說。

　　「你要借錢？」

　　「好吧，算你識相。」

　　黃洛天從口袋裡掏出一元的硬幣。

　　「這算什麼？」

　　「剛才我給白蝶十塊錢買這串白蘭花，口袋裡剩下一塊錢，你嫌少的話，白蘭花也拿去，賣給白蝶十塊錢。」

　　「好主意，」穆元德冷笑一聲：「但我承受得了的。」

　　「我想你應該承受得了的！大少爺！」黃洛天說著立起身來。

　　「要走了？不等她嗎？或者因為我來了你不能不走嗎？」

　　黃洛天不答話，離開那嘈雜喧囂的歌廳。

　　＊＊＊

　　李小翠是他的妹妹了！是嗎？！穆立強的語氣，穆太太的神情，可疑嗎？！可以澄清疑竇的人是李小翠的母親，但她病得很嚴重，在瘋人院裡！

　　黃洛天躺在床上，視若無睹的望著天花板。

　　「晚報，黃先生。」

　　「謝謝你，老李。」

　　他打開報紙，隨手翻翻看看，丟開了。一轉身，面孔朝裡閉上了眼睛。

　　房門又響了，又是男工老李。

　　「您的電話，黃先生。」

　　「謝謝你，老李。」

　　沒料到是穆長慈打來的。

　　他看了看手錶，笑了笑，說：「我剛看了晚報，你是美麗的賢內助，他是偉大的企業家。正想該給你們賀賀，一路上非常愉快的，是嗎？」他聽她說了幾句，眉毛一揚，又笑了，說：「藍月？在那兒？我沒去過呢！嗯，好，好吧！我等你。」

　　藍月咖啡館，搖曳的燭光，低徊的音樂，幽靜的角落裡，他坐在那兒等候她。

　　九點半，準時的，她來了。藍色的旗袍鑲繡白花，白手套，白色手提包，白皮鞋。冷氣很濃，一件單薄白色的長外衣。

　　他立了起來，她微微一笑，坐在他對面。

　　侍者奉上各類冷飲點心的目單，她把單子遞給黃洛天，自己脫去了手套。

　　「清茶吧！」他說。

　　「好吧，兩杯清茶。」她對侍者。

　　「是，是，牛太太。」侍者鞠躬退去。

　　「他認識你？」

　　「這咖啡館是牛正碩開設的。」

　　「哦，所以哩，你是老闆娘。」

　　穆長慈又是微微一笑，清茶來了。

　　「偉大的企業家的確不平凡。」

　　「洛天，母親要我告訴你，前天你去看她，她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不能見你。」

　　「我想，我麻煩伯母的地方太多了。」他眼睛看茶杯，很精美，但是日本貨。端起來，喝了一口熱茶，舉眼，接著穆長慈的目光：「你容光煥發的，旅途十分愉快嗎？」

　　「你的旅行經驗比我多，你覺得怎麼樣？」

　　黃洛天微微的笑，說：「我的不能和你比，我沒有偉大企業家的丈夫。」

　　「我該走了，家裡還有客人，我給你帶件小禮物，不知道你肯不肯接受。」她從手袋裡取出一隻黃金鑄成的小兔子，沒有耳朵的，一對前足貼嘴，好像在膜拜，又像在吃東西，有趣極了。

　　黃洛天接在手裡，把玩著，笑了，說：「謝謝你，不是從東京買得的。」

　　「東京買的不致沒有耳朵，但這複製品自然沒有真跡的好。」

　　「那只玻璃的小兔子還在嗎？」

　　穆長慈不答話，戴上手套，伸手和他握別。一路的向朝她行禮的侍役們和氣的點頭，櫃檯旁一個衣著時髦的女人對她笑，她也對她笑笑。侍者從旁為她開了廳門，她去了。

　　電唱機裡播送著《夢中人》，抑鬱的，低沉的男聲合唱。黃洛天準備走，那位衣著時髦的女人迎了過來，她的描畫得黑線分明的眼睛帶笑的端詳著他。

　　「先生，歡迎你常常來。」

　　黃洛天正要答話，一個侍者過來對那女人說：「牛太太，楊經理來了。」

　　「哦，那麼，少陪了，先生。」她說著擺扭著身子走開了。

　　「她也是牛太太？」黃洛天忍不住問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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