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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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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呢?」 「還要到了省裡,另走門路。」 想起章服榮身,大搖大擺,吳少良的心思又活動了。不過,兒子是三品道員;老子還是一品老百姓,似乎說不過去。同時他也想到,捐官的錢要父親拿出來;這一層如果沒有一個滿意的解釋,錢是到不了手的。 於是他問:「楊大叔,我爹呢?我做了官,我爹的身份不是比我低了嗎?」 「哪有這話?兒子做了官,父親就是老封翁;身份怎麼會低?」 「那好!楊大叔,請你陪我一塊兒去見我爹,跟他商量著看。」 「可以。」 到得吳良那裡,做兒子的開得一句口,以下都是楊毅解說。吳良心中一動;對吳少良說:「幾千銀子小事;事情要做得有道理。等我跟你楊大叔叔慢慢談。」 第二天,吳良打發人將楊毅約到張小腳那裡,橫躺在榻上,隔著一盞煙燈,低語密商。原來吳良有一方田,偏偏缺一隻角,地當要衝;長工下田,中午送飯,要繞道而行,非常不便。 那塊田的業主姓劉,人很老實但有橛氣;吳良派人跟他去說,希望能在他的田裡面,辟出一條通路。如果好言好語,未始不可商量;無奈有惡主就有豪奴,話不投機,不歡而散。吳良又想買他的這塊田,亦未成功,因而結成了怨家。 「我這口氣一直憋著胸口,非要出了,心裡才會好過。老楊,少良做了官,能不能讓我出這口氣?」 「那要看你預備怎麼樣出這口氣?」 「我想斷他的水道。」 「那一來不就要鬧糾紛了。」 「是啊!」吳良答說:「我有個做官的兒子,鬧起糾紛來,應該占上風。」 楊毅想了一會說道:「其實,我倒勸你不妨捐個三品銜。」 「這就不划算了!我做官,兒子不過大少爺,少良捐了官,我是老封君;這話,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說到這裡,盤腿坐在吳良身後,替他在搥背按摩的張小腳插嘴說道:「大少爺做了官,你就是老太爺,跟縣大老爺平起平坐;有這份威風,自然有人來巴結。姓劉的說不定也不會這麼硬了。」 就這幾句話,使得吳良下定了決心;替兒子捐官,無論如何是件值得做的事,不必考慮太多;要商量的只是如何著手而已。 【第十章 一舉成名天下知】 挑定長行的日子是正月初八。汪朝奉為陶澍犧牲了回鄉過年的機會,替他安排進京會試;他的意思是,陶澍應該臘月初就動身進京,早早安頓了下來,一方面諸事從容;一方面可以拜訪同鄉京官,結交幾個好朋友,將來也有照應。 這番打算是好的。進京會試,除非因為特殊原因,譬如家中要事羈身,本人有病,或者籌措川資有困難,通常都是前一年秋冬之間進京;陶澍有慈祥的岳母,賢慧的妻子,還有肝膽相照、親如手足的好友,身子極好,盤纏充足,沒有理由不提早進京,去好好準備會試。但是,陶澍是重情義的人;他覺得汪朝奉既然不回家過年,自己就應該陪著他守歲。 除夕那天,吃過年夜飯,先訪典當;汪朝奉正帶頭跟夥計、徒弟在擲骰子。一見陶澍都說:「狀元來了,狀元來了!」原來擲的是「狀元紅」。 「怎麼樣,討個彩頭?」汪朝奉含笑相邀。 陶澍從不好此道。不過他為人方正,卻無道學面孔;既是佳節,又不算真正賭博,逢場作戲,又有何妨。因而欣然坐了下來。 汪朝奉已經提了幾串製錢,解散了紅頭繩,堆在他腳下;起手一擲,大家都大喊「全紅」!雖是空喊,陶澍看大家緊張地注視碗中滴滴溜在轉的骰子,心頭有一種異樣的充實,幾有不勝負荷之感;大家都待他那麼好,深怕將來有負期望,無從報答。 玩到三更天歇手,邀汪朝奉回家守歲;秋菱已預備了酒食在那裡,兩人對坐小酌,但見紅燭燁燁,臘梅吐豔;秋菱穿著大紅裙子,寶藍棉襖,端然而坐,宛然莊重華貴的命婦。陶澍不由得感慨了。 「人生真不可逆料。」他說,「前年此夕,我哪裡會想得到有今天這樣的日子。」 「這不過剛剛開端。」汪朝奉突然想起,脫口喊了出來:「啊,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嗎?」 於是談起泥金捷報那日的光景,秋菱說道:「大家都說,雇更夫十路報喜,真比狀元遊街還威風。虧汪先生怎麼想來的?大概這也是汪先生平生最得意的事了!」 「是的。不過不算頂得意。頂得意的是,我要讓吳大戶心甘情願賞報喜的二百兩銀子。兩位沒有看到;吳大戶說了大話,成了僵局,我替他畫出道兒來讓他有個下場,那時候他對我的那分恭維,說實話,我真是得意。他有幾個臭錢,眼高於頂,驕態淩人;居然也會恭維我!兩位想,難得不難得?」 「當然難得。」陶澍答說:「不過,汪兄,你說他花二百兩銀子結交我,很值得。我倒是真的有點擔心;怕他將來有什麼包攬是非的事,要我替他到縣裡去說話,我是怎麼樣也不能做這種事的。」 「你放心好了!將來不會找你;他們父子自己就可以去見縣官。」汪朝奉問說:「莫非你們至親,你倒不知道?老楊帶了三千兩銀子進京,替小吳捐官去了。」 「喔,我不知道。」陶澍看著妻子問:「你呢?」 「我聽說了。不過我沒有打聽。」秋菱答說,「我在想,花錢捐來的官,總有點銅臭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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