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楊門忠烈傳 | 上頁 下頁 | |
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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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李太玄答道:「我還是回去,明天中午再來。藥還不夠,我得趁早預備。」 「那麼,我陪道長回去。」 「不必,不必!」李太玄定睛看了何慶奇一眼,忽有憂色,「將軍,我替你診一診脈。」 何慶奇倒是一驚,「怎麼?」他問:「道長看我是病了?我自己並不覺得。」 「你的氣色極壞,將病之兆;而且不病則已,要病倒了來勢會很凶。」 於是何慶奇伸出手來。李太玄診察得非常仔細,好半天,終於像是松了口氣。 「不要緊,不要緊!虧得將軍的本源甚厚,若是他人,這陣心力交瘁,就會心血枯竭,脫力而亡。如今只需服一樣藥;安眠的藥,能夠睡足三晝夜,一切都可恢復了。」 「不行,不行!」何慶奇搖著手說:「大敵去而不遠,要防他捲土重來;而況這裡善後的事務,十分煩雜,那能容我酣臥三晝夜?」 「將軍,這是沒法的事。」李太玄說,「遼軍遠去,必定有不得不走的原因;既走了,一時不會再來。這是我有把握、看准了的事。」 「是的!」何慶奇被提醒了。李太玄在遼國多年,對於他們的情況,一定非常熟悉,正該向他請教:「道長,你看遼軍忽然回師,究竟是為了甚麼?」 「這倒猜不透。不過遼軍出征,一向慎重,絕不會輕易折回;其中當然有極重要的事故,非在外的軍隊回師不可。這,在此刻無法細談,也不需多說,我只跟將軍擔保,你要安臥的三天之中,大可高枕無憂。」 「就是——」 「將軍,」林震接口說道,「你聽道長的勸吧!清理戰場的事,我們會料理。」 聽這一說,何慶奇不便再堅持。於是由李太玄替他找了些藥,親自動手煎煮,熬成濃濃的一碗湯頭,看著何慶奇一飲而盡,方始辭去。 何慶奇一服了藥,說也奇怪,本來心事栗碌,無複甯帖之時;此刻卻心神恬靜,雙眼澀重,不由得就想尋夢了。 林震替他找了一間清靜的屋子,鋪排乾草,讓他睡了下去。何慶奇口中還在交代,那件事該這麼處理,這件事該那樣安排,語聲未終,鼾聲已起。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到得醒來,反如夢境,只聽人喊馬嘶,是有節奏的喊聲:「殺!」過一會又是:「殺!」萬口一聲,聲如焦雷。 何慶奇腦中還是空落落地,感覺中非真非幻,亦真亦幻,一時連自己是甚麼人都想不起來了。 「爺,爺!」 這兩聲喊,似乎熟悉;一下子想起來是何小虎。轉臉看去,果然是他,笑嘻嘻地站在他床前。 「我記得是睡在地上。怎麼——?」 「前天就將爺移到床上了。」 「前天?」何慶奇有些想不懂。 「是的。前天!」何小虎說,「爺睡了三天半,今天是第四天了。」 「啊!」何慶奇這才想起李太玄替他診脈煮藥的情形,這一下記憶差不多完全恢復了。 「爺睡得好沉,幾次都叫不醒。我們有些擔心,特為請清虛觀的李道長來看,他說不要緊,藥力透了,自然會醒。」何小虎很高興地問道:「爺,現在怎麼樣?」 「我,」何慶奇腹中雷鳴,「餓得很!」 「煨著一罐肉粥。原是等爺醒來好吃。我去舀了來。」 此時「殺」聲又起,何慶奇急急問道:「小虎,那是在幹甚麼?是弟兄們在操練?」 「是!在演習梨花槍。」 說著,何小虎匆匆而去,何慶奇還有些話竟來不及問。一個人躺在床上,越想越糊塗;聽聲音人數不少,那來這麼多弟兄?思量著起身一看,只以渾身乏力,竟掙扎不起。 好在何小虎回來得很快,捧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肉粥走到床前。粥香飄到鼻端,何慶奇怎麼都顧不到,先吃粥要緊。 等何小虎將他身子扶起托住,一碗粥送到手裡,他才問道:「那來這麼多人?」 「爺先吃了粥,我還有好消息要告訴爺。」 這碗粥吃得何慶奇滿頭大汗,但卻更覺神清氣爽。將碗遞回給何小虎說:「這粥裡好像有臘鴨的味道?」 「是的,是臘鴨,熊將軍帶來的。」 「熊將軍,」何慶奇驚喜交集:「他來了?」 熊大行的到達,實在是一件令人可以安慰的事。因為何慶奇雖然由於將士用命,迭出奇計,能有這樣的戰果,但到底實力不足,倘或敵人捲土重來,正兵相侵,以大吃小,必不能倖免。現在熊大行率軍來援,就真的可以站穩腳步了。 等何小虎將巡行在外的熊大行請了來,兩人相見,喜極而泣。說實在的,熊大行對何慶奇能從絕境中找出一條生路,還能以少敵多而獲致輝煌的戰果,確是衷心偑服,也另眼相看了。 「慶奇,」他很誠懇地說,「此刻還得休息幾天,我暫時主持;等你身體複元,一切都由你來,我聽你的指揮。」 「嘿!你這話倒顯得朋友生分了。我們還是像從前一樣,一切商量著辦,不分彼此,只求拿事情做好。」何慶奇將話扯了開去,「後方有甚麼消息?」 一問到這話,熊大行立刻面色一變,歡樂的神情一掃而空,代之以凝重陰寒之色;而且可以看得出,在悲痛之外,更有憤怒。 「怎麼回事?」何慶奇驚疑不定地,「出了甚麼亂子?你快告訴我。」 「本來想等你身體複元以後,慢慢跟你談;既然你此刻問到,我就告訴你好了。石嶺關差點惹出大亂子來!郭都部署上吊死了!」 何慶奇大驚失色:「為什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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