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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放到那裡?」

  何慶奇拿腳點一點:「就是這裡。」這裡是一塊鬆軟的泥土地,一箭從上射下,會矗立在泥地上,很容易辨認。

  「是。第三種呢?」林震說,「第三種當然完全成功?」

  「對!」何慶奇說,「剛才那個信號要改一改,多加一支箭上去,譬如逃走一個就放兩支箭,你懂這個道理嗎?」

  「懂。放一支箭,就表示一個都沒有逃走。」

  「那就是完全成功。」何慶奇拍拍他的肩說:「我等你這一支箭!」

  * * *

  五十個人在葫蘆關前列開陣勢,裝模作樣地賓士調動,彷佛將有所動作似地。就在這時候,林震悄悄領隊出發了。

  第一個人上去比較困難。選派的那個人姓氏很怪,姓刀,單名蔔,大家開玩笑都叫他「刀疤」。其人短小精悍,面目黧黑,是生長在西南邊疆的苗人,爬起山來,就如猿猴,攀附奔躍,如有神助。

  他腰際掛著一隻吊鉤,鉤上連著一根繩子,繩子一大盤放在地上,但見盤旋淩空,漸將消失,林震趕緊又接上一盤。直到第三盤將盡時,方始靜止不動。仰臉望時,影綽綽看到刀蔔已經登嶺了。

  又等了片刻,繩子往上提了三下,這是暗號,表示吊鉤已經系緊,於是林震低聲說道:「小虎先上!一次上四個,怕繩子吃不住分量。」

  何小虎輕聲答應著,檢點全身,紮緊綁腿,背起弓箭,首先拉住繩子,雙足撐住崖壁,手足並用,交替攀緣而上。約莫離地十丈左右;第二個再上,參考何小虎的足跡跟隨上升,就比較省事得多了。

  一個接一個上嶺,一個接一個俯伏隱藏,最後一個是林震。上得嶺去,首先就向西北方面瞭望,月光下三條影子,似乎都是側面向北。顯然的,何慶奇的聲東擊西之計,已見效驗。

  由於進行順利,所用的時間,比預定的少得多,所以必須等待。好久,才見葫蘆關坡道下面,人影漸少,終於消失。接著,南口亮起三堆火,火光中人影幢幢,往來奔走。望到西北峰頭,監視哨果然轉向,都望著南面。

  「走吧!」林震對何小虎說,同時輕拍兩掌。

  八個人成一條線,蛇行而北。走出半裡多路,林震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下來拉一拉何小虎的衣服。

  「差點誤事。」他說,「繩子還留在那裡。」

  「那也不礙。」

  「完全成功,自然不礙。就怕不成功,那條繩子留在那裡,等天亮讓對方發現,豈不是老大一個破綻?」

  「不過,」何小虎說,「如果完全成功,下面的人自然馬上就走,留著繩子,要省事得多。」

  「這也說得是。」林震想了一會說,「且先留著,看情形再作道理。」

  於是,繼續前進。又走了裡把路,葫蘆關已經在望;忽然有人拍掌,這是通知大家暫停的暗號。

  「你們看,這是甚麼?」

  說話的是刀卜,林震聞聲走近,但見他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倒吃了一驚。

  「我絆著一塊石頭,差點滑倒,用手往地上一撐!」刀蔔解釋他這一手血的來由:「沾了一手的血。」

  俯身察看,地上果然有一灘血。

  血跡未幹,顏色也還是深紅,顯見得留下不久。然則這血是甚麼人的?因何而起?深夜荒山,而有這樣的發現,實在是太奇怪了。

  何小虎心中一動,便向林震說道:「恐怕是我們自己人的。」

  「自己人?」林震愕然,這話怎麼解釋?

  「趙如山回去以後,當然會派人來尋訪營救,不是自己人嗎?」

  「嗯,嗯!」這也可以算是一種解釋;但「自己人」又怎麼有血在這裡?是受傷了,還是被害了?被害應有屍體;受傷則人在哪裡?

  何小虎也是這樣在想,沒有遺屍,則必定是受傷,看血跡的形狀,走得應該不會遠,必得搜索一下。

  「受傷走了,一路會留下血跡。」林震下令,「大家找一找看,不要走得太遠。」

  於是分東、北、南三路尋找。偏偏一塊浮雲,掩住明月,黑頭裡去覓草間的點滴血跡,自是徒勞無功。

  「不管他了!」林震斷然決然地說,「我們有我們的緊要任務,快走!」

  重整隊伍,往北繼續前行,就在將要繞道葫蘆關,又有新的發現;這次是一方染滿了血跡的灰布,布猶潮濕,可知拋棄不久。

  林震接過來,就月下仔細辨認,失聲說道:「果然是自己人!」

  「從何見得?」何小虎問。

  「你看!」林震指著那塊布說,「跟你我的軍服,不是同樣的布?」

  這就容易推測了,必是當時受了傷,軍服上撕塊布紮裹,走到這裡,由於流血不止,重新紮裹,所以有這樣一塊布,拋棄在這裡。

  「這倒不能不管!」林震想了一會說:「好在那面監視哨只有三個人,我們的人,少一個也不礙。小虎,你留在這裡想法子搜查。這也是很有關係的任務。」

  何小虎略一躊躇,終於接受。「好的。」他問,「回頭如何聯絡?」

  「不用跟我們聯絡了。你搜查有了結果,回到瀑布那裡,看情形辦。」

  說完,林震更不稍停,帶著六個人急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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