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徐老虎與白寡婦 | 上頁 下頁 | |
五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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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嫂,」李振標說,「我是不贊成這樣做的!不過五太爺說得很透滾;我亦很佩服你的苦心。我只有照辦。」 「謝謝你,三哥!」白寡婦說得很快,但很清楚,「事情仍舊照做,不過表面文章要重新做過。朱三太爺把這件事告訴寶山了;寶山一定不准我管。我請三哥表面上依他;暗底下依我。請三哥說了地方、辰光;我一個人來報到!」李振標雙目大張,定睛看了她一會;忽又睫毛亂眨,頗現困惑之色。 「三哥,你懂我的意思了?」 「我懂了!」李振標說,「怪不得寶山叫人來約我;問我那天有空,要請我吃飯。想來就是要談這件事。」 「一定是的。」白寡婦問道,「三哥跟他約定了沒有。」 「還沒有。我說,過兩三天等我空一空,我請他吃飯。」 「好!」白寡婦說,「我都預備好了的!說走就走,只等三哥一句話。」 「一句話是說不完的。明天,請五嫂到我那裡來細談了」 「明天啥辰光?」 「盡你方便。」李振標說,「我一天不出門;也不會客;專誠等你!」 「那好。我一定來!」白寡婦很鄭重地說:「三哥,剛才我們兩個人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李振標很鄭重地答說:「我知道了!」 白寡婦再無別話,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而去,仍回廚下;吩咐燈火丫頭,去請金妹來,有話要說。有話也不必急著在這時候說;用意是通知金妹,跟李振標的交道已經打過;她不必再纏著她的父親。 菜已經上齊了;白寡婦洗淨了手,到金妹臥房裡,重新洗臉打扮好了,方始到廳上去做陪客。 「辛苦,辛苦!」孫五太爺首先站起來,「大家都在說,想不到白五嫂還有這麼一手本事!」 「來,來!」沈二太爺說,「我聽說白五嫂的酒量很好,我先敬一杯。」 「該我來敬三位老人家。」說著,她拿起杯子;李振標立即舉壺替她斟酒。兩個人的視線,先都注視著酒杯;等斟得八分滿,不約而同地抬眼,四目相對,再一次取得了默契,白寡婦更放心了。 先跟沈二太爺幹了杯;接著是敬朱三太爺,「白五嫂,」他說,「這一杯不算;你還要罰一杯!」 「喔,」白寡婦說道:「只要你老人家說出道理來,我一定受罰。」 「你燒得這麼一手好菜,從來都不請我吃一頓,該不該罰?」 「該罰,該罰!」白寡婦舉杯一飲而盡。一下子三杯下肚,在善飲的人算不了什麼;對不會喝酒的人來說,便有些驚心了。門外窺探的金妹,深怕她喝醉;不由得出聲便喊:「五姊。」 聽得這一聲,孫五太爺立即起身走了出去,大聲叱道:「叫你不要來,你怎麼在這裡?快走,快走!」 孫五太爺從未這樣子對女兒說過話;白寡婦大為不安,立即趕了出去,可是已只能見到驚鴻一瞥的背影了。 「真不懂事!」孫五太爺猶恨恨地說。 「五太爺,你老人家用不著責備她;今天我要說的話,也沒有什麼聽不得的。」白寡婦說,「你老人家先請進去。」 【六、「老虎」非貓】 回到席間,坐定下來,少不得還有幾句閒談;等大家放下筷子,沉默下來,孫五太爺咳嗽一聲,開口說道:「白五嫂,你的意思,昨天我們三個跟振標說過了。振標也是公事在身,由不得自己做主,這一層,你要體諒他!」 「是的。」 「振標的意思,只要公事上能交代得過去,無有不可。你們看看,是你們自己先談呢,還是擺在檯面上,一起來談?」 此言一出,白寡婦立刻換了一副表情,雙眉微蹙,目光收攏,三分憂愁,三分傷心,三分委屈,外加一分怨恨,並作十分無奈,低聲說道:「寶山曉得了!」 「曉得什麼?」孫五太爺急急問說。 「三位老人家昨天跟李三哥商量好的事!」 「咦!」孫五太爺不自覺地轉臉去望沈二太爺。 沈二爺本就一驚,因為昨日之會,由他的徒弟真一安排,如說徐老虎已有所聞,當然是在清都宮走漏的消息;此刻孫五太爺那種彷佛在質問「怎麼回事」的眼光看過來,臉上就更加掛不住了! 「豈有此理!」他神色嚴重地說,「五哥,請你派個人到清都宮去一趟——」 他話還不曾完;朱三太爺已連連搖手,「不,不!」他插進來說,「不要冤枉人家!是我告訴寶山的。」 沉、孫二人相顧錯愕,白寡婦當然亦要裝得吃驚似地,只有李振標聲色不動,靜靜地注視著。 「你們不要罵我半吊子,說好了的事情,無緣無故又翻掉。『人人要臉,樹樹要皮』;寶山綽號『徐老虎』,如果這種關節上頭,要讓白五嫂去出頭,他這只老虎就變成了『煨灶貓』了!」 話當然有道理;孫五太爺暗暗心喜,白寡婦可以無事了!不過,表面上不能不埋怨幾句:「三哥,既然這樣,你昨天在清都宮怎麼不說?要說了,今天可以把寶山約來;當著振標在這裡,說說清楚。如今又多費一番手腳。」 「怪不得。」李振標開口了,「寶山托人約我,說要請我吃飯;想來一定就是談這件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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