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徐老虎與白寡婦 | 上頁 下頁 | |
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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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典林還在思索那句話該如何措詞;梁禿子卻忍不住開口了:「可是『光棍犯法,自綁自殺?』」 「不好這麼說!」秦典林答道:「我只能勸她,如果覺得麻煩,最好早點想法子;等事情發作,就來不及了。」 以他在李振標那裡的地位,這句話可說是相當嚴重的警告;但也是很誠懇的忠告。梁禿子認為這對女東家已可交代。至於是何麻煩,他覺得不便再問;問了,秦典林亦未見得肯回答,徒然害他為難而已。 事實上亦不容他再問下去,因為門外已有人聲;佩蘭在前,後面還有一條俏影,到了門口一閃,不肯進來。 「不要怕難為情!」佩蘭回身招手:「進來,進來!」 梁禿子久慣風月,知道私窯子都有一番做作,便起身迎到門口;一照了面,門外的人無所遁形,只好低著頭踏進門。 「這位是梁二爺!」佩蘭又為她的表妹報名:「她叫雙珠。」 雙珠抬眼叫一聲:「梁二爺!」對秦典林卻只笑笑作為招呼。 梁禿子看雙珠,果然出色,長身玉立,眉目如畫,勝於佩蘭;再看秦典林時,一雙眼只盯著雙珠,彷佛無視于佩蘭似地,心裡便有數了。 坐定下來,雙珠替兩位客人斟了酒,先敬梁禿子;次敬秦典林。她自己只舉杯沾一沾唇,便將杯子放下。 「你不是很好的酒量嗎?」秦典林說,「梁二爺是第一次見面;你這樣就不好意思了。」 雙珠不作聲,拿起杯子向梁禿子舉一舉,一口便喝了半杯。 「謝謝!」梁禿子也喝了一口,轉臉向秦典林說道:「我快要走了。」 「那有這個道理?人家剛來,你就要走!」秦典林大聲說道:「不行,不行!」 佩蘭亦頗詫異,而雙珠卻很沉著。梁禿子當然知道,這不合花叢的規矩;不過他這樣做,是有用意的,所以先向佩蘭歉意地說:「不是我等雙珠一來就要走;而是早要走了。只為聽說雙珠是很漂亮,特意等著看一看;現在看過了,應該走了。」 「這樣說,是看不上眼?」佩蘭怕雙珠不高興;所以很不客氣地質問。 「不,不!正好相反。」梁禿子半真半假地說,「說實話,我再不走,就不肯走了。那一來,要耽誤我的正事。」他又拍拍雙珠的肩說:「對不起,明後天再來看你。」 這番解釋,佩蘭與雙珠都接受了;秦典林卻頗為不解,起身將梁禿子拉到一邊,要問問明白。 見此光景,雙珠悄悄起身;佩蘭去拉沒有拉住,便跟了出去。這使得秦典林更覺尷尬,不免微有怨言了。 「你是怎麼回事?無緣無故打退堂鼓!」 「君子不奪人所好,我看你很喜歡雙珠,不能剪你的靴腰子。」 「這叫什麼話?逢場作戲,談不到此。而況,礙著佩蘭,我也不能下手。」 「現在不能下手,終有一天可以下手;我得把你的機會留在那裡。」梁禿子又說,「秦先生,從你到了揚州,我還沒有好好請過你;你是客,我是地主;主隨客便,我不好占你的先!」 「你對這種過節,倒真講究!」秦典林想了一下說,「好吧,白寡婦請吃酒,我去就是。」 不想情勢有此突變,梁禿子又驚又喜,卻又有些不安,「秦先生,你不必勉強!」他說:「我曉得你確實為難。」 「做朋友講過節嘛!如果人家一說,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托你約他吃頓酒都約不動,你這種朋友是什麼朋友?那一來,你沒有面子,就是我對不起你。至於為難,這話要看怎麼說?如果你認為我去了,就非說實話不可;這樣子我當然為難;否則,我就不會為難。」 「我當然不肯為難的。」 「那就是了!」秦典林很輕鬆地,「她只不過托你約我吃酒;我去吃她這頓酒,你就有了交代。至於如何應付,是我的事。」 梁禿子拿他的話好好體味了一番,懂了他的做法,只吃酒不說實話。白寡婦當然會套他的口氣;他既說有把握應付,自有他的辦法。反正主客二人均是厲害角色,他們怎麼打交道,可以不管;只將秦典林約到,自己就算對得起女東家了。「這樣說,秦先生,我很見你的情。」 「用不著,用不著!談不到見情不情。不過,梁二哥,情形變過了;剛才我跟你談的話,你不必再跟白寡婦說。」 「好,我知道了。」梁禿子說,「日子我替她代定,明天晚上怎麼樣?」 「可以。」 「那,明天黃昏,我來接你!」梁禿子又說,「雙珠那裡,請你替我解釋,我不是嫌她什麼,看不中她。」 「這用不著你費心。」秦典林說,「明天下午你早點來,我另有話問你。」 * * * 到得第二天下午,太陽猶未下山,梁禿子已到了秦典林那裡;告訴他說,白寡婦請他在家吃酒,親自下廚做幾樣菜請他,並無其它陪客。 交代完了,梁禿子又問:「秦先生有話要問我?」 「我想問問徐老虎的情形。他是怎麼樣一個人?」 「這個人,」梁禿子一面想,一面回答:「長得很體面。不認識字,不過對讀書人倒是很敬重的;也很能幹、講義氣;不過有點霸道。」 「他跟白寡婦的感情怎麼樣?」 「表面上看起來很好。」 「實際上呢?」 「那就難說了。」 「怎麼?」秦典林立即追問:「實際上不怎麼樣。是不是?」 「也不是這話。」梁禿子有些難以措詞,「實際上,徐老虎恐怕不完全是看中她的人。」 「看中她的勢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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