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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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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什麼話?雷震春急忙解釋:「張作霖說的是前清的事。那時東三省左翼總統是張勳,右翼就由震春擔任。」又回轉頭來呵責張作霖:「你不可信口亂說!」 接下來,更有一番懇切的嘉勉。等張作霖退出公府,回到旅寓,跟著便有「海陸軍統率辦事處」的軍官,奉大總統之命來「頒賞物件」,打開一看,有古董,有字畫,都是張作霖曾經在公府看過幾眼,有愛慕之意的珍品。 袁世凱籠絡張作霖的用意,是為了另有佈置。不到一個月發表明令:「著盛京將軍張錫鑾與湖北將軍段芝貴對調。」盛京將軍是沿用清朝的稱呼,張錫鑾的正式官稱,應該是「鎮安上將軍督理奉天軍務並節制吉林、黑龍江軍務」。他是袁世凱換帖的老把兄,在關外多年,「招安」張作霖就是他經的手。 帝制議起,召各省將軍入覲,目的是在爭取支援,但袁世凱一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作風,所以召見「各路諸侯」,因人措詞,大都旁敲側擊,惟有對張錫鑾說了真話,以為老把兄當然要捧自己人的場。誰知不然。 「東三省的情勢不妙,俄國跟日本都有野心。如果國體變更,不但無以對舊君,更怕強鄰要脅,從此多事。」張錫鑾說,「我看,不如做個終身制的總統好。」 話不投機,袁世凱就旁顧而言他了。心裡卻厭惡這位老把兄,想拿他調開。但是,他雖知道張作霖對張錫鑾的禮遇,大不如前,到底素有淵源,倘或貿貿然調個別人去,張作霖不受節制,鬧成將帥不和,豈不可慮?因而一面安撫張作霖,一面物色適當人選,恰好段芝貴在湖北,由於第二師師長王占元咄咄逼人,使得他不安於位,正在活動調職。袁世凱心想,段芝貴在前清署理幾天黑龍江巡撫,他的父親段有恆又曾在張作霖受命時,以南澳鎮總兵的資格,做過「保人」,為張作霖尊稱為「段老太爺」,看來人地相宜,再也適當不過。 張作霖胸懷大志,早定下了驅段的計策,但時機未到,只好恭順,不但表示歡迎段芝貴,而且繼段芝貴領銜,聯合十四省大軍請袁世凱「速正帝位」以後,也有一通密呈勸進,說得極為懇切: 東三省人民渴望甚殷,關以外有異議者,惟張作霖一身是問;內省若有反對者,作霖願率所部以平內亂,雖刀斧加身,亦不稍怯。作霖日前在京覲見時,曾痛言國家安危,系于我總統一身,仰荷鴻慈,不加以冒昧之罪,感激刻骨。複蒙一再賞賜物什,自顧何人,叨茲異數?雖肝腦塗地,亦不足以圖報萬一。 張作霖能有這樣恭順的表示,在張一麟看,是不足為奇的。讓他感到詫異而有趣的是,居然有滿洲八旗的請願人,領銜的是鑲黃旗滿洲都統,又是「蒙古王公聯合會會長」,與張鎮芳同為請願聯合會副會長的那彥圖。 最令人矚目的是有鑲紅旗滿洲都統溥倫的各字。此人在清朝的封爵,雖只不過是個貝子,但身分相當特殊,他是道光皇帝的嫡長曾孫。當同治駕崩,慈安和慈禧兩太后召集親貴重臣,御前會議繼統人選時,就有人提出輪次立長,應該溥倫繼位,後來由於惇親王的反對,以及慈禧太后的別有用心,才立了光緒。 在光緒即位以後的三十幾年,溥倫一直不大得意,到了民國,這位勝國王孫反倒能夠揚眉吐氣。因為當袁世凱逼宮,隆裕太后召集御前會議時,親貴宗室分成兩派,一派以恭親王的孫子溥偉為首,組織宗社黨。預備「拼命」,一派就是慶親王奕劻和溥倫,阿附袁世凱,主張退位。以此淵源,溥倫在清朝貴族中,成為跟袁世凱最接近的一個人。為了「清室優待條件」,住在「西六宮」的幾位「太妃」都不敢得罪袁世凱,也就看重了溥倫,他的兒子毓崇,還被選到毓慶官去為溥儀伴讀。 然而儘管溥倫願意勸進,一班效忠清室的遺老,會不會群起而攻,罵袁世凱篡位,實在大成疑問。張一麟天真地在想,袁世凱即令有稱帝之心,但有許多窒礙難行之處,亦可能會讓他徘徊瞻顧,知難而退。 因此,參政院的這件公文送了上去,袁世凱會如何決定,誰也不敢說。結果他採用的是提前召集國民會議的辦法。 在他周圍的一批人,包括「二楊」以及變得擁護帝制非常起勁的朱啟鈐等等大為失望。原來以為加上「抑或另籌徵求民意妥善辦法」這一伏筆,袁世凱必會採納,誰知白費心機。現在召集國民會議來解決國體,不論怎麼樣「提前」,亦非一年半載不辦,在他們看,大可不必。 於是由沈雲霈出面請了一次客,商討對策;主要的是請張鎮芳來說明袁世凱的態度。 「大總統自然聽諸公意,這是早已表明了的。」張鎮芳接著以個人身分,表示意見,「照我猜想大總統的意思,這件大事總要做得冠冕堂皇,順順利利才好。」 「照我看順利得很。」朱啟鈐說,「天下事本來就沒有一無缺憾的。這種定大計、決大疑、成大業的天字第一號大事,切忌瞻顧遲疑,冷了下去,再要熱起來,就很吃力了。」 「是啊!」皖系的楊士琦跟屬於交通系的朱啟鈐,一向面和心不和,這一陣子卻是水乳交融,所以立即附和,「天下事本來講的是個『勢』字,順勢而取,易如反掌。」 楊士琦是講黃老之學的,所以論勢。而楊度講帝王之學,則重在一個「力」字:「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力』者居之。」他將這句成語中的「德」改為「力」,接著便屈指談袁世凱的力。 袁世凱是迷信槍桿出政權的,廿一名將軍已有十四名連銜勸進,加上直隸的米家寶,早為袁家不叛之臣,關外的張作霖通電輸誠,這股力量難道還不足以安天下? 「這個電報中,有一位沒有名字,『上頭』倒有點耿耿於懷。」 「誰?」朱啟鈐問張鎮芳,「是張少軒?」 「不是。張少軒好對付,讓阮鬥瞻多跑幾趟徐州就是。」 「必是馮華甫。」 一直不曾開口的梁士詒,一猜就著。馮國璋未曾列名勸進,袁世凱深為不滿,同時他也從周道如打來的密電中,知道馮國璋曾大發牢騷,說他在京裡當面聽袁世凱斬釘截鐵地保證,決無稱帝之意,誰知等他回任不到一個月,籌安會就密鑼緊鼓地上了場。「這那裡是當我自己人看?」馮國璋說到這話,便仿佛表示,他也不願當袁世凱自己人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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