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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現在也大覺悟了！袁雲台竟成司馬昭。你我各張一軍，筆陣歸我。」 　　這意思是說，軍事方面歸蔡鍔，他嚴肅地點點頭：「從今天起，我就要做個準備。不過，老師也該有個打算，及早脫身為妙。」 　　梁啟超默然。想了好一會，決定聽從他的勸告：「你說得不錯。我先到天津避一避。只是這一來，我們見面的機會就不多了。」 　　「京津密邇，我得空就去看老師。」蔡鍔又說，「項城下令禁賭，梁燕蓀常約人到天津豪賭，我跟他們混在一起，不會有人猜到我去天津的本意。」 　　＊＊＊ 　　第二天起，梁啟超開始作遷居的準備，親自督促傭僕，收拾書籍，本來可以從容從事，卻由於一道任命狀，成了「逐客令」，不得不匆匆離京。 　　任命狀是政事堂送來的：「奉大總統令：任命梁啟超為政治顧問。此令。奉此，合行知照。」 　　這自然是楊度出的花樣，越逼越緊了！再不走就會由軍警執法處派兵「保護」，無法脫身。 　　不過這時正是陰曆的臘月，不但年近歲逼，不宜遷居，而且容易引起誤會，以為他在京裡欠下了多少債務，不能不出走躲避，所以梁啟超決定等到農曆新年再走。 　　就在這時候，得到了一個消息，說日本提出了「二十一條件」，如果接受，等於亡國。梁啟超不能不在京裡多留幾天，打聽其事。 　　＊＊＊ 　　從歐戰發生以後，中日關係大為緊張：日本在向德國宣戰的第二天，進攻膠州灣德國駐軍，佔領青島；接著又分兵西犯，侵佔膠濟鐵路沿線。梁啟超以參政員的身分向政府提出質問，蔡鍔也發表演說，主張展開有力交涉。十九省將軍，則由江蘇的馮國璋領銜通電請纓，預備跟「小鬼」幹一場。群情如此憤慨，而袁世凱卻沉著得很，只是指示外交總長陸征祥，向日本要求撤退回國，或者援照德國租借膠州灣的辦法，留駐在德軍原來所駐紮的地區。 　　交涉尚無結果，日本新任駐華公使日置益到任了，呈遞過國書，要求單獨謁見袁世凱大總統。 　　「中國應該有一個皇帝。」日置益很率直地說，「大總統，你是最適當的人選。」 　　「貴使錯了！」袁世凱一本正經地答道，「中國國體，究竟以共和為宜，還是應該恢復帝制，固然有待於慎重研究。但本人決無想做皇帝的意思。」 　　日置益早已從袁世凱的日籍政治顧問有賀長雄那裡，瞭解了袁世凱的本心，所以根本不信他的否認，當然也不便再「勸進」，只是管自己這樣說：「誰做中國皇帝，對日本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中國皇帝應該向日本人民表示親善，才能取得日本政府的支持。」他急轉直下地取出一通檔，遞了過去，「大總統，這裡是中國向日本表示親善的具體辦法。」 　　袁世凱不接那檔，「貴使的話，前段表示要講中日親善，我很贊成，後段是交涉，」他將手向外一擋，「交涉請找外交部。」 　　「大總統的指教，自然要遵從。不過，」日置益有些躊躇，「只怕內容洩漏，妨害交涉的進行。」 　　袁世凱也躊躇，他很瞭解，這個交涉實在是「交易」，交易當然希望能成功，而一洩漏了內容，就不容易談得成。想了好一會，覺得交涉雖須秘密，退路更不可不顧，無論如何中間要有個經手，出了問題，對內對外才得有所緩衝推諉。 　　於是，袁世凱便答了句：「不至於如此！」 　　國際交涉，原有一定程式。日置益無法強迫袁世凱當面接受他的外交檔，只好告辭回去，將二十一條件，密送外交總長陸征祥。 　　陸征祥是比國留學生，娶了一位比國太太。此人是條軟骨蟲，奈性懦弱，天生只堪供奔走之役。二十一條件在事先早有所聞，卻不敢聲張，只在望彌撤的時候，不斷祈禱日本能夠知難而退，而結果難題到了他頭上。 　　跟外交次長曹汝霖商量，兩個人的意見相同，只有將原件連夜譯成中文，送呈大總統。 　　袁世凱一看譯文，大吃一驚！日本的要求，共分五號二十一條。第一號是要求接收德國在山東的權益而再擴大，第二號是要求在滿洲、蒙古的特權，第三號是要求插足於中國最大、最重要的國防工業漢冶萍公司，第四號是要求中國政府不得將沿海港灣及島嶼，租讓他國，第五號則純粹干預中國內政，請日本顧問，中日合辦警政，買日本軍械，讓日本人建造鐵路，日本的病院、寺院、學校等，享有土地所有權。 　　這是亡國的條件，但是袁世凱不敢拒絕，召集陸軍總長段祺瑞、海軍總長劉冠雄、外交總長陸征祥開秘密會議。 　　當然袁世凱雖不敢拒絕，但也不敢承認，唯一的對策，只有一個「拖」字，當時擬定了照會的內容，只有四個字：「來文已悉。」 　　「交涉恐怕很難。」陸征祥搖搖頭，歎口氣，「這樣的條件，我總以為日本自己也不好意思提出來——」 　　「什麼？」袁世凱急急打斷，「你早就知道了？」 　　陸征祥知道失言了，但無法抵賴，只能硬起頭皮答道。「是的，在外交團早有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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