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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這一計聽來有理,可惜時不我待。」石顯搖搖頭:「一時哪裡去找跟甯胡長公主相貌相像能冒充得過的人?」

  「後宮佳麗三千,我就不相信找不出來。」

  「就算找出來了,說話不是歸州口音,王家的一切,毫無所知,怎麼冒充得了?弄巧成拙,反而大為不妙。算了!算了,你的主意仍不通!」

  毛延壽嗒然若喪,半晌開不得口,而石顯卻說話了。他還有田毛延壽之處,主要的是,要讓他親眼看到上車出長安,遠赴塞外的長公主,是貨真價實的王昭君。所以其勢不能不自我轉圓,好讓毛延壽有機會去「作證。」

  「我在想,你只有一個機會可望求得一線生路。」

  「是!是!」毛延壽頓生希望,急忙答說:「請相爺吩咐,我一定盡力而為。」

  「我把你派為送親的隨員,到了塞外,你須在呼韓邪身上格外下功夫,讓他對漢朝效忠,有個極其切實的表示。那時候,我就可以有理由替你在皇上面前乞恩了。」

  「這,是我為漢家臣子的份所當為。」毛延壽說得冠冕堂皇:「只不知,要讓呼韓邪如何表示。」

  「這再研究。無非獻地進貢之類。」

  「遵命!呼韓邪那裡有些什麼好東西,我到那裡一打聽就知道,一定說動他進獻給皇上。」毛延壽詭秘的一笑:「其實,胡女也有極美。」

  石顯笑笑不答,毛延壽也就說不下去了。從今天開始,他又上了心事,而石顯卻閒逸異常。多少天來,這兩個身份絕不相配的人,鉤心鬥角,一直賭心計,或勝或負,相去皆不甚遠,惟獨到了此一刻,勝負懸殊,成了一面倒的形勢了。

  當然,這在石顯是勝之不武,唯有收服了呼韓邪。保全了明妃,才算是真正的勝利。這一點,石顯到此時已有七分把握,他心情閒逸的緣故在此。

  對於陳湯的計畫,皇帝唯一不能同意的是,怕昭君難耐長途跋涉,最好始終不出長安。可是,這在陳湯的整個計畫之中,是個很重要的關鍵。非有人眼見昭君出長安,不足以取信呼韓邪,出其不意的突襲,即無實現的可能。

  思量再思量,只有一個折衷的辦法:昭君行至中途折回,也就是只出長安不出塞。皇帝終於同意了,但需要瞭解細節,因而在石顯的安排之下,秘密召見陳湯,有所垂詢。

  大家都知道,陳湯因為太后震怒,打消了討伐呼韓邪的計畫,灰心洩氣之餘,自請出鎮吳越,已奉旨准許,並已離開長安。其實,這是個障眼法,他本人隱居在終南山中。

  皇帝即是在終南山下的離宮中召陳湯,在場的除了石顯,別無他人。

  「啟奏皇上,」他說:「甯胡長公主王昭君,非得呼韓邪所派的迎親使節,親眼得見不可。到了雁門關,暗中另行換人,將長公主悄悄送回長安。此事只要部署得周密,必可瞞人耳目。」

  「換誰呢?」

  「臣以為仍以韓文為宜。」

  「韓文身子也很瘦弱。」皇帝想了一下:「那也說不得了。」

  「是!臣一路加意保護就是。」

  「那麼,韓文應該先走?」

  「是!」陳湯答說:「臣一奉准,立即護送韓文,先在雁門關埋伏,出關之時,一方面換下長公主,一方面由臣掩蔽身份,混入送親的行列中,決不會有人知道。」

  「毛延壽呢?」皇帝問說:「他豈能不認識你。」

  「這一層,臣亦考慮過。」石顯答說:「到了那時候,不妨派毛延壽先驅,到呼韓邪那裡去聯絡,約定時地相會。這樣遣他遠離大隊,就一切都不礙了。」

  「好!」皇帝深為滿意:「一切照辦。」

  「皇上不以臣不才信任不疑,臣感激莫名,唯當竭忠盡智,上報天恩。」陳湯以懇摯得近乎激動的語氣說:「此事成功全靠周密謹慎,一絲不忽。其中細節甚為曲折,臣昧死作不情之請,伏乞皇上俯允。」

  「好,你說吧!不過,」皇帝將此二字說得又怒又重,表示這是一個不可讓步的限制條件:「凡有計劃,再不可驚動太后了。」

  為了要使呼韓邪相信,漢朝確已放棄了討伐的計畫,特意讓太后做了一次傀儡,由她來提出堅決的反對。而太后自然不知內幕。為了皇帝為一名女子而興兵戎,真個大大地生了一場氣。類此情形,可一而不可再,所以皇帝提出這樣嚴重的警告。

  不過,陳湯處之泰然,「臣豈敢再驚動皇太后?臣的不情之陳是,想請皇上准臣與甯胡長公主及掖庭女子韓文見一次面,以便臣將細節徹底說明。」

  「這不算不情之請,是應該的。」皇帝還問:「你們應該密談,不能有不相干的人在旁。是不是?」

  「皇上聖明!」

  「好,我派周祥給你安排。」

  「是,臣待命。」

  到得第二天日中,周祥坐了一輛車來,帶來一套醫士的服飾,請陳湯喬妝改扮,坐上帷車,直駛上林苑,下得車來,陳湯不辨身在何地?但見一片極大的園圃,栽著各種不知名的樹木,初春不花,但已發芽。一片隱現的生機,令人鼓舞。

  「這是扶荔宮,皇上特賜韓姑娘住在這裡。」周祥指著那些樹木說:「再過個把月,天氣回暖,這裡就好看了,奇花異卉,都是外面所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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