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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第十四章】

  經過徹夜的考慮,史衡之終於作了大膽的決定。

  於是,剛剛出了雁門關的呼韓邪,便已知道昭君已被封為明妃,移居與未央宮有木橋相連的建章宮。冊封典禮,定在甯胡長公主與呼韓邪成了嘉禮以後舉行。

  信是胡裡圖事先的安排,由在漢地經商多年的,精通漢語的「胡賈」專程送到的。同時還有史衡之的口信,只能他給呼韓邪寫信,呼韓邪不能寫信給他,顯然的,這是為了保密免禍。

  「怎麼辦?」呼韓邪向毛延壽問計。

  「要看單于的意思。」毛延壽答說:「我早就說過,一離了虎口,就是單于狠了。」

  「對!」呼韓邪勃然作色,撫刀而起:「我的氣受夠了。得好好發兵找石顯算帳!」

  「單于,單于,」胡裡圖比較識大體,急忙勸阻:「不必生氣,不必生氣。」

  「哼!你的氣量倒大。」

  由此開始。呼韓邪拿胡裡圖出氣,發了好大一頓牢騷,胡裡圖逆來順受,不發一聲。毛延壽少不得作個和事佬,從中解勸。順便又附和著呼韓邪,罵皇帝、罵石敢當。胡裡圖頗有反感,但也不發一聲。

  直到呼韓邪怒氣已減,而又單獨相處時,他才婉言相勸:「單于,老毛別有用心,唯恐天下不亂。單于如果勞師動眾,為老毛報私仇,那不是太不上算了嗎?」

  「嗯,嗯,這話算你有理。可是事情沒有了結,莫非就此算了?」

  「不是!我的意思,不必馬上發兵,不妨先禮後兵。」胡裡圖說:「先寫封信給石中書,倘無滿意答覆,再作道理。」

  呼韓邪沉思了好一會,點點頭答應了一半:「好,先寫信,後發兵。」

  胡裡圖不便再爭,反正到什麼地步,說什麼話,眼前先把事情壓下來,總是不錯的。

  於是,胡裡圖親自動筆,以呼韓邪的名義寫了一封信給石顯。關照胡賈,回到長安,找到中書府,將信丟下就走。

  這封信給石顯帶來了莫大的心事,簡直坐立不安了!

  當務之急自是要找出洩密的漏洞在何處?而第一個該找的是史衡之。因為最可能的漏洞是在掖庭。

  「我給你看樣東西。」石顯摒絕從人,將呼韓邪的信交了過去。

  史衡之看到一半,心知自己做了一件很欠檢點,而麻煩不小的事。但此時唯有鎮靜自持,看完了信,假作吃驚地說:「這呼韓邪,神通倒真廣大!他是怎麼知道內幕的呢?」

  「所以,」石顯冷冷地說:「要問你呀!」

  「問我?」

  「不問你問誰?這一次總該不是毛延壽了吧?冊封明妃的事,是毛延壽跟呼韓邪走了以後才發生的。」

  「可是,相爺,這件事滿京城都在傳說。」

  「不錯!不過,明妃就是王昭君,只有掖庭的人才知道。」

  「掖庭可不止史衡之一個人。」

  這針鋒相對的回答,固然犀利。但有一個極大的語病。是無形中已承認秘密是由掖庭中洩漏的。石顯是何等腳色,抓住他話中的這個漏洞,絲毫不放鬆了。

  「毛病出在掖庭,而你是掖庭之長。如今我就著落在你身上,把洩漏消息的人查出來!」說完,石顯轉身就走了。

  話雖如此,查出來又待如何?這呼韓邪,石顯心中歎氣:真是我命中的魔頭!

  第三天上午,史衡之來向石顯覆命,已經查出結果,只是這個結果令人驚詫——史衡之說,洩露秘密的趙美,已經畏罪自盡了!

  「有這樣的事!」石顯楞了好一會:「是怎麼洩漏的呢?」

  「詳情已無法究詰了。」史衡之從容答說:「前天奉了相爺之命,我立刻派傅婆婆秘密查訪。趙美大概是察覺了,頓時神色不安。今天黎明時分,忽報趙美中毒,等我趕到,已經不救。據說臨終之前,向人透露,她自己做錯了一件事,也就是多說了一句話,不該把她二姊跟三姊的秘密,告訴了不相干的人。」

  「這不相干的人是誰呢?」

  「不知道。」史衡之答說:「秘密由趙美所泄,那是再無可疑問的了!」

  石顯細細想了一下,覺得不無疑問。隨即問道:「她怎麼知道在查這件事呢?」

  「那必是傅婆婆不小心,從神色中讓她猜出來了。」

  「就猜出來了,趙美又怎麼知道多了這句嘴,有如此嚴重的後果,以致畏罪自殺呢?」

  「那!」史衡之的機變很快,立即找到解釋:「她們姊妹四個,都是靈心蕙質,絕頂聰明。看相爺親到掖庭密查,接著又追查洩密的人,料知是闖了大禍。」

  「這也未免太聰明了一點。」石顯又問:「她是怎麼死的?」

  「服毒死亡。」

  石顯變色,「掖庭中怎麼能有毒藥?」他沉下臉來問:「萬一出了大逆不道之事,試問你有幾個腦袋?」

  這一著是史衡之疏忽了,然而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唯有惶恐地請罪。

  「光憑這一點,你這個掖庭令就不能幹了!」石顯作了斷然的處置:「解職聽勘!」

  於是,史衡之連掖庭都不能回去了,立即被交付廷尉衙門暫加看管。掖庭令的職務,另行派人署理。史衡之想不到石顯是這樣嚴厲地對待,心中懊恨不迭,但已無計可施,唯有暗中拿定主意,掖庭發現毒藥,失察的罪名可以承受,洩漏機密的罪過,都推在趙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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