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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我倒很想替二姊去。不過,我實在有點怕!」

  「怕!」韓文問道:「怕什麼?」

  「我不會說話,我常常管不住我自己的嘴。萬一露了馬腳,那不是鬧著玩的事!」

  「對!」林采接口,「這決不是鬧著玩的事!倘或沒有把握,會害了國家,害了自己跟家裡的人,還有,也要害昭君。看起來只有我——」

  「大姊!」韓文打斷她的話說,「你不吃牛羊肉,一聞見乳酪的氣味就會吐。這一去了,怎麼住得慣?」

  「那可是沒法子的事,只好去了再說,慢慢也許就慣了。」

  「大姊,」韓文鄭重其事地說:「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自己姊妹,何話不可說?」

  「那!我就冒昧了!大姊,你是真的想做漢家長公主、匈奴的閼氏?」

  「沒有這話!」林采平靜而堅定地答說:「我只是為了昭君。」

  「既然如此!大姊,你不必勉強。」

  「我不能去,四妹不能去,莫非——」

  「自然是我去!」

  韓文那種當仁不讓,義無反顧的神態,跟她纖弱的體質似乎不配。林、趙二人不由得都愣住了,真不能相信她有這樣的勇氣。

  「怎麼」韓文知道她們心中的感覺,故意問說:「大姊、四妹覺得我不相宜?」

  「不,不!絕無此說。」林采急忙答說:「三妹肯去,最好不過。就怕塞外苦寒,你的身子經不住。」

  「不要緊!大姊,你請放心好了。」韓文又說:「你想,你們三人都傷風過,我呢?」

  聽她這話、趙美首先就忍不住開口了,「真的,」她說:「三姊連清水鼻涕都沒有流過!」

  「這一說,我倒真的可以放心了,不過,」林采做事很扎實,又追問一句:「三妹,事情就算定局了?」

  「在我這面算是定局了!只不知道人家要我不要我?」

  「且等我去說了看。我想,應該一點都不會有挑剔的。」

  於是,招招手將周祥邀了進來,說知其事,周祥的訝異又過於林、趙,好久都不作聲。

  「內相,」趙美胸無城府,有什麼說什麼:「我三姊人瘦身子好,寒暑都不侵的。她人又能幹,懂得怎麼應付,不像我,連說句敷衍的話都不會。」

  「原來如此!」周祥很機警地:「我也就是顧慮到韓姑娘清瘦,在冰天雪地中吃不消。既這麼說。你們三位先請回,等我回奏了皇上,另有旨意。」

  將林采等人遣走了,周祥立刻去見皇帝,細細奏陳。皇帝對她們三姊妹的印象不深,記不起韓文有多瘦,只覺得她們姊妹的義氣,著實令人感動,同時也為消解了一個難題而大感輕鬆。

  可是有一點很重要,「呼韓邪會不會看不中韓文?」他問。

  「這就很難說了。」周祥率進答道,「呼韓邪單于像一頭野牛,也許覺得韓文太瘦了。」

  「肥瘦不管。相貌過得去不?」

  「那是過得去的。」

  「過得去就好。」皇帝吩咐:「召中書!」

  【第十章】

  聽完皇帝的話,石顯大為意外,也大為擔心。可是,他不敢露在表面上。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皇帝問道:「你有什麼意見?」

  「臣不知甯胡長公主作何處置?」

  「不是下嫁呼韓邪嗎?」皇帝答說。

  石顯一愣。又想一想才知道皇帝誤會了,便率直而於禮節不符地又問一句:「臣是說,王昭君作何處置?」

  「王昭君就是甯胡長公主。」

  這一來,越發讓石顯困擾了!心想皇帝真糊塗,纏夾不清,何以分辨?既然王昭君仍是甯胡長公主,仍然下嫁呼韓邪,那麼讓韓文李代桃僵之計,不就根本用不著了嗎?

  其實,這倒不是皇帝糊塗,是他沒有瞭解皇帝的意思。

  「石顯,」皇帝從他臉上的神態,看出他心裡的感想,為他解釋:「甯胡長公主昭君下嫁呼韓邪,雖非通國皆知,至少京城

  裡都已傳遍了,這是決不能更改的。如今嫁過去的,不管姓韓姓林,說起來總是王昭君,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是,是!」石顯微帶惶恐而慚愧地說:「臣愚昧。」

  「我懂你剛才所問的話,你是問,真的王昭君,假的韓文是不是?」

  「是!是假的韓文。」

  「我想封她為妃。這件事還得奏明太后才能辦理,眼前不忙。」

  「以臣愚見,如果皇上已經決定,待嫁的公主似宜移入離宮。」

  「這話也不錯。」皇帝答說:「傳旨史衡之照辦就是。」

  「是!不過這裡有點窒礙,如果假韓文沒有名號,則深宮一位,離宮又有一位,變成兩位甯胡長公主,甚為不妥。」

  「嗯,嗯!這話更不錯!」皇帝沉吟了好一會說:「既然如此,移居之事,暫時擱一擱。等封妃之事得太后准許,再一併辦理。」

  「是!」

  「毛延壽呢?」

  皇帝又問到這件令人頭痛的事了。石顯心想,雖有眼線報告,說曾見賓館附近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在窺探,可能毛延壽又托庇在呼韓邪那裡。可是這話不便直奏,否則皇帝對呼韓邪大為不滿,說不定連和親一事都會打消,豈不惹出難以收場的麻煩?

  然而不是直奏,又該怎麼說呢?三番五次托詞搪塞,自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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