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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臣女在。」

  「大鴻臚馮野王說:不宜失信番邦,這話,你以為如何?」

  昭君想了想答道:「自然是正論。」

  「我想」,太后特為替皇帝圓面子,所以不用詰責,而用暗示的語氣說:「馮野王一向忠心耿耿,皇帝亦一定以為他這話是正論。」

  皇帝很機警地答說:「是、是!」

  「好罷!那麼,皇帝,你是饒了馮野王了?」

  「是!」皇帝硬著頭皮回答。

  「還有,昭君的封號,不能撤銷;和番的大計,不可以變更!」

  皇帝默然,好久都答不出話。一時整座殿廷,仿佛霜風淒緊,無不察覺到逼人而來的凜冽之感。尤其是昭君,更為緊張,一眼不眨地只望著皇帝。

  「說啊!」

  皇帝仍然不答,而皇后覺得自己有責任化解僵凍的局面,便即輕聲說道:「請皇太后寬皇上的限,等考慮過了,再來回奏。」

  「是!」皇帝趕緊附和,「兒子亦是這個意思。既稱大計,草率不得,讓兒子召集大臣,細細商量了再說。」

  太后對皇帝可以不假詞色,對皇后卻不能不支持統攝六宮的地位,特別賣個面子,點點頭說:「好吧!你明天就來給我回話,別又推三阻四的。」

  「兒子不敢!」

  「我可再告訴你一句話:封甯胡長公主,是用我的名義頒旨。你如果覺得為難,我可以替你料理。」

  由這句話中,足以看出太后對甯胡長公主的封號,不准撤銷這件事,態度非常堅決。因此,皇帝大感為難,慈命難違,昭君難舍,不知如何才是兩全之計。

  回到禦書房中,長籲短歎。什麼都鼓不起興致來做。周祥當然知道他的心事,便建議召石顯來問計。

  「好吧!」皇帝無可無不可地同意了:「找他來!」

  如果石顯不是與呼韓邪有格外密切的關係,以及呼韓邪對昭君那麼傾倒,而且可能手中握有昭君的圖像,他當然有法子,可為皇帝解憂。此刻,他卻不能不站在太后這一邊,幫著相勸。

  「後宮佳麗甚多;就算別無足以當意者,皇上富有四海,豈無更勝於長公主的絕色?請皇上以慈命為重!」

  「我找你來,不是要聽你這兩句話!」皇帝怫然不悅,「我亦並不是為了昭君的顏色!」

  一聽話風不妙,石顯趕緊惶恐地頓首:「臣死罪!」他說,「事緩則圓,請皇上先不必為此憂煩,容臣徐徐圖之。」

  「老太后等著回話,緩不濟急。唉!」皇帝狠狠地說:「都是毛賊該死!趕快抓來,非辦他的死罪,不足以解我之恨。」

  「是!」石顯下定決心:「臣必當盡力,三日之內逮捕毛延壽歸案。」

  石顯辭殿而去,皇帝的難題,依然存在,悶悶不樂地什麼事都打不起興致來了。

  周祥卻想到一計。這一計正也就是石顯想到而未敢獻議的,因為呼韓邪曾經提出警告過:假中不可再假。而周祥卻無此顧慮。細細想周全了,方始開口。

  「皇上別惱,臣有一個法子定可為皇上解憂!」

  「什麼法子?何不快說!」

  「臣在想,甯胡長公主的面貌,那呼韓邪又不曾見過,何不另找一位美人,冒充長公主?」

  皇帝心想:言之有理啊!為何不能冒充呢?不過,事情太容易了,反而不能信以為真。

  「行嗎?」

  「為何不行?」

  「譬如說,拆穿了怎麼辦?」

  「怎得拆穿?拆不穿的!」周祥說道:「請皇上儘管出理由反駁,臣來解答。」

  皇帝想了一下說:「第一是容貌,要挑跟昭君相像的呢,還是只要美就好?」

  「能美就好!」周祥毫不考慮地答說:「橫豎呼韓邪不知道長公主是什麼樣子。」

  「其次,」皇帝問道:「呼韓邪手下總有瞭解中國的人,所以口音也要緊。」

  「是!應該挑荊襄一帶的人,秭歸更好。」

  皇帝點點頭,接下去問:「第三,等嫁了過去,夫妻之間少不得說說閒話,問起昭君的家世,鄉土人情,不要露了破綻,才好。」

  「那也容易。若是挑中荊襄女子,對那裡的風土人情,自然知道。至於家世,請長公主跟她細談一談就是了。」

  這話倒也不錯!皇帝很細心地搜索可能會發生的疑問,最後想到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周祥,我問你一件事,如果我這時派你到塞外,你心裡會怎麼想?」

  周祥愣住了,在回答以前,先要明瞭皇帝的意思,但怎麼想也不明白,唯有這樣回答:「皇上派臣到哪裡去,臣都要去的。」

  「不是問你肯不肯去,不肯去就是抗旨,那還行嗎?我是問你,去是去了,心裡怎麼想?」

  皇帝又很鄭重地加了一句:「你要跟我說真話。你不必怕!我不是真的要派你去。」

  這一說,周祥恍然大悟。他很聰明,不作正面答覆,直接就皇帝所問這一句話的本意上去回奏:「皇上的意思是怕冒充的那個人,心裡不願意,說不定就會在呼韓邪面前,將真相和盤托出?」

  「是啊,你說能不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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