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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再起(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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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可以進一步斷定,此為榮祿策劃的陰謀。料想最初的情形是,慈禧閑閑提起,應該看看操。本來清朝的家法,奉皇太后閱兵看操,作用與看馬戲無異,是一種娛樂,德宗自然同意。隨後方始省悟,在此期間,可能發生政變,必須預作防備。本來以巡狩之例來說,留守的部署,要顧到兩點,第一、老成可靠,能應付不測之變;第二、倘或發生不測,號召勤王,須有名義可奉。前者則特簡大臣「留京辦事」;後者則以「太子監國」,清朝自雍正以後不立儲,則必以年長的「阿哥」留守,如「林清之變」以前,宣宗並未隨扈木蘭,仍居大內,即為其例。 在德宗心目中,朝中任何一個人在他發生危險時,都不見得會舍生護主,唯一的一個人就是翁同龢。此所以在原則已經決定,軍機會同兵部在安排日程時,德宗急召翁同龢;如果此一判斷不誤,則翁同龢到京,必將三度入軍機,有翁同龢,則不獨廖壽恒、錢應溥可聽指揮,王文韶亦會合作,此外與王同時入軍機的裕祿,與翁素有交情,聯絡一氣,以五敵一,足以壓制剛毅。據葉昌熾 《緣督廬日記》載,翁同龢之開缺回籍,乃剛毅所排擠。葉記中稱之為「木訥令兄」,「剛毅木訥」的歇後語。 不過,翁斌孫的信中,決不會說得這麼詳細,甚至他也不知道德宗的打算,可以確定的是,曾根據廖壽恒或孫家鼐的傳旨,催翁同龢盡速自常熟起程。 在翁同龢本已毫無耽擱,所以仍照預定計劃,安排行程,自七月十八日起,程途紀要如下: 七月十八日:五更輪停,問之鍋爐壞,過三時許尚未修好,因即解維行,逆風拉纖,距申尚百餘裡也。午初過四港口,兩輪船來,仍帶行,午正三過黃渡,酉正泊醬園弄口,蔣升、傅桂兩僕來迎,燈後,緝夫、寅臣同來,談至亥初去。 醬園弄在英租界新閘路。緝夫、寅臣皆翁同龢侄孫,翁家「小狀元」曾源之子。 七月十九日:發京信、發常熟信。午到醬園弄緝夫寓,見二侄婦,瘦甚,老景矣。萬生(航,改名中立,江蘇道,號欣陶)來見,甫出京,帶餘衣箱兩隻、秋帽一頂來,而段玉帶書箱數十隻隨行之說,不知何故中止? 「二侄婦」即翁曾源之婦。「萬生」所帶衣箱,自系官服,因為有複起「明發」,地方大吏必來訪謁,不能不衣冠肅客。段玉系翁家男僕,既有複起之信,書箱自不必南運。「不知何故中止」?系後來刪改之跡,與改「將之江右」一詩,同其機杼。 七月二十日:亥初至江寬船,是夜醜正開行。 七月廿一日:午初過通州,酉初過泰興。發京信、發上海信,均托施君(船上帳房)送京口局。 自十七日至廿一日,五日之中,凡三發「京信」,如此行與複起無關,家書不必如此頻繁。 七月廿二日:醜初二刻始泊鎮江碼頭,巳初三泊金陵,酉初一蕪湖停輪,三刻複行,落日照江,光景奇特,然一出戶則環觀,即小窗亦窺覘者不絕,可厭也。 「窺覘不絕」正見得翁同龢動向之惹人注目,「可厭」實為若憾之詞。 七月廿三日:辰初一泊安慶,未正二刻過小姑山,申正泊九江。五侄遣僕持函候於此,雇一舟,舟湖廣紅船也。又報委員鄭輔清來見,餘官皆投謁,未見,送酒食者亦壁。九江鎮宋超僑,九江道誠勳 (果泉)便衣來談;果泉送路菜,受之。亥正始臥。 七月廿三日:鄭輔清等來送,皆未見,辰初開行,仍順流折回湖口,中流容與,始盡攬南北形勝。午初一刻至湖口縣,縣令徐元升來迎,未見,石鎊山左右防營排隊接,辭之 (帶隊記名提督)。……東泊一彎,炮船排炮,馬頭預備,辭之。 長江輪船至九江後,續往西航,而南昌在南,故須折回湖口過大孤山,經鄱陽湖至省城。 七月廿五日:游石鐘山,過楊泗廟,僧八十八矣,坐石共語,有奇趣。 覺有奇趣,故特「記老僧語」: 一見呼余老太爺,問系湘人;「曾從軍乎?」曰:「腳踢湖南省,幸打廣西城。」又曰:「此庵彭公來後無人來,爾來,吾以是彭公郎爾矣。」又曰:「爾年三四歲耳!」餘訶之,則曰:「不過六歲餘耳。」又曰:「爾欲閑,恐天不放閑,爾名利中人也。」餘曰:「我在名利外。」一笑而起,予一銀餅;再拜曰:「菩薩錢。」 所謂「奇趣」者如此。廿六日複行,廿七日未初抵省城。是日記雲: 未至十五裡,於雞籠山呼小舟,與賣炭人雜坐,抵德勝門外石灰窖,坐小竹轎入城以避客。至門則導從絡紛,入室則一家喜氣,嫂氏一見握手,喜出涕,二十年青春之懷,於此稍釋。住簽押房發京信,小山發京電。 其時複起的信息,當已明朗化,滿城文武除巡撫德馨調職已離省外,皆至碼頭迎接,故廿八日日記有如下記載: 雖起習起跪。差官詣兩司道府州縣謝步(用帖,武官用片)。 廿九日所記,更為微妙: 是日筱山侄生朝,餘亦冠帶致賀。紅男綠女,環繞怡愉。 但「導從繽紛」、「一家喜氣」;「紅男綠女,環繞怡愉」,只得道廿七至廿九的三日,過此則得意之態,歡樂之情,一掃而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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