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翁同龢傳 | 上頁 下頁 | |
大臣之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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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的大臣之風,顯於被黜以後。至少就表面來看,雍容自在,毫無怨望;料理雜務,一如平日之仔細負責。四月廿八日記雲: 午正二刻駕出,餘急趨赴宮門,在道右磕頭。上回顧無言,臣亦黯然如夢,遂行。……南書房王監齎到端陽例賞紗葛,餘告以已出軍機,不敢領。對曰:「奉旨仍賞。」余告以此須原銜具折,恐不便。伊曰:「當具折,因此,故太監自送。」酬以二金,並以一切內廷開發付之。函仲山商酌,吾欲令同事諸公代陳,較具折為妥。 守禮安分是翁同龢的第一長處,但守禮安分者每短於應急濟變之才,時勢所趨,甲午以後,莫知其然而然地用其短,此真清祚不永的氣數使然了。 五月十三日離京,為生平第一次乘火車。日記雲: 寅初起,盥洗告辭祠堂,並北向叩頭。寅正一刻乘轎出前門、永定門,回首觚棱,能無依戀。六刻抵馬家堡,門人送者庚辰黃紹曾、於式枚、龐劬庵、丁象震、何乃瑩、楊福臻;壬辰譚啟瑞、劉燕翼、劉福姚;乙酉張謇、朝殿劉樹屏等約四五十人,此不過就所記者言之耳。最奇者湖南衡州夏生,年廿餘,投一紙自稱「曰笙」,向餘揮涕曰:「吾為天下,非為公也。」卯正十分揖別登車,長驅飆發,平生奇遇矣。 翁同龢兩典會試,光緒六年庚辰,十八年壬辰;廿一年乙酉則為殿試讀卷官,識拔張謇。所謂「朝殿等約四五十人」,指朝考、殿試等門生而言。 次日在天津時,酬酢極繁,日記中最可注意者為: 袁慰亭來函,令其戚祝廷琛來見,贈厚贐,即覆書交祝君,告以斷不受也。 榮祿此時以直督北洋大臣駐天津,竟未相見,亦未通問,而在小站練兵的袁世凱,忽專函厚贐,此必出於榮祿的授意;否則袁世凱決不敢與「府主」的政敵通款曲。翁同龢「告以斷不受」,除了因為與袁世凱是泛泛之交以外,亦由於有榮祿的關係在內。 船到上海,所受的禮遇,又過於天津。上海道蔡鈞謁見,日記中特注:「花衣」。花衣即蟒袍,在京惟有大慶典時,始著蟒袍,共七天,稱為「花衣期」;何以蔡鈞見翁同龢亦著「花衣」?或者為「補服」的誤記。但不論如何,現任道員以公服來見罷黜者,在翁同龢總是件值得安慰的事。 五月十九日抵常熟,次日先謁墓始還家,日記雲: 由南門赴西山,六刻抵墓次,伏哭畢,默省獲保首領,從先人於地下,幸矣!又省所以靖獻吾君者,皆堯舜之道,無骯髒之詞,尚不致貽羞先人也。 翁同龢初回家鄉,亦如歸田的大老那樣,成了地方上紳士的領袖,常熟、昭文兩縣,凡有公益事項,譬如辦平糴等等,都要登門來跟他商量。這年旱荒,縣官祈雨,亦要請他主持;翁同龢以「部民」自居,在城隍廟只肯陪祭。但亦因為如此,愈受尊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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