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翁同龢傳 | 上頁 下頁 | |
賞識奇才張蔭桓 | |
|
|
翁同龢與張蔭桓訂交於光緒十年。是年四月三十日記雲: 拜張觀察蔭桓。晚張樵野來長談,此人有文采,熟海疆情形,其言切實,蓋雨生得意人,余曾於雨生、若農處識之。伊雲:法之議和,實畏埃及兵事不了也。山東威海衛,戚大將軍備倭所築,東距旅順、西距煙臺各二百里,必當設重鎮,此島可泊兵船鐵甲。精鐵出外洋,山西所產,運腳太重,又不分條板,難用。對外國人切不可說誇大氣矜語。 其時張蔭桓方任安徽甯池太廣道,故稱「觀察」。若農為李文田,雨生則丁日昌,洪楊後首任江蘇巡撫,與翁同龢為換帖弟兄。丁日昌與張蔭桓,同為廣東籍,一為豐順,一為南海,出身相似,皆以州縣起家;作風亦頗相似。翁同龢光緒八年三月十四日記: 丁志德來見,雨生胞侄也。伊言:雨生因賑捐事為人侵冒,請地方官勒追,因此不協於鄉里,由是發怒吐血,遂卒。挽以聯雲:「政績張乖崖,學術陳龍川,在吾輩自有公論:文字百一廛,武功七二社,問何人具此奇才?」 北宋張詠,自號乖崖,宋史本傳,謂其「剛方自任,為治尚嚴孟」。學術擬之為陳龍川(亮),則以丁日昌于同治八年曾條奏「舉賢才、汰虛冗、益廉俸、選書吏、輸漕粟、變武科」,方之陳龍川的「中興五論」。 所謂「武功七二社」,指丁日昌于光緒元年起授福建巡撫,曾力疾渡台,平伏南北番社。「百一廛」指蘇州黃丕烈的「百宋一廛」,黃丕烈在洪楊前後,為東南藏書家第一;丁日昌亦好藏書,成「持靜齋書目」五卷,「文字百一廛」指此;丁日昌平生無著作,挽詞不能不以此湊數。而持靜齋藏書,則多巧取豪奪而來。上海郁氏,以經營沙船致巨富,後裔有郁松年字泰峰者,道光廿五年恩貢,築「宜稼堂」藏書,多黃氏「百宋一廛」精槧;歿後,其家曾受丁日昌荼毒, 《清稗類鈔》記其事雲: 雨生嘗乞應敏齋方伯寶時介紹,至鬱氏閱書,自取架上宋元刊本五十餘種,令材官騎士,擔負而趨。時泰峰已逝,家中落,諸孫尚幼,率其孀婦,追及於門,雨生不能奪,取其卷帙少者,自署輿中,其卷帙多者,僅攜首帙而去。 此文出日本漢學家內藤虎之手,不必諱飾,故能存其真相。據說後由應寶時調停,以宋版「九朝編年」等十種為贈,其餘仍歸鬱家。丁日昌撫蘇時,蘇州舊家散出古籍甚多,丁日昌以賤值巧取,持靜齋藏書,大率由此而來。 張蔭桓既貴,以出身自慚,讀書以外,亦以收藏知名,以期與扢揚風雅的翁同龢、潘祖蔭、李鴻藻、盛昱接席。其書齋名「百石齋」,藏王石穀畫百幅。《孽海花》第十九回,描寫莊稚燕助魚陽伯奪孤兒寡婦的王石谷「長江萬里圖」,魚以此圖贈莊稚燕之父,準備活動上海道,在天津巧遇金雯青一段情節,莊稚燕即張蔭桓之子張塏征;魚陽伯即魯伯陽;而金雯青為洪鈞。魯伯陽行巨賄得放上海道,事在光緒十九年十一月;而洪鈞奉召入總署進京,在十七年十一月,時間不符,但記張塏征謀畫一事,大致為事實。此為張蔭桓與丁日昌作風相似之處。 翁同龢與張蔭桓往來,牽涉到一個人,就是康有為。他第一次入京,在光緒十四年,其《自編年譜》記是年經歷雲: 九月游西山,時講求中外事已久,登高極望,輒有山河人民之感。計自馬江敗後,國勢日蹙,中國發憤,只有此數年閒暇,及時變法,猶可支援,過此不治,後欲為之,外患日逼,勢無及矣。時公卿中潘文勤公祖蔭,常熟翁師傅同龢,徐桐有時名,以書陳大計而責之,京師譁然。值祖陵山崩千餘丈,乃發憤上書萬言,極言時危,請及時變法。黃仲弢編修紹箕;沈子培刑部曾植;屠梅君侍禦仁守,實左右其事。 十月遞與祭酒盛伯羲先生昱,祭酒素亢直,許之上。時翁常熟管監,以文中言及「馬江敗後,不復登用人才」,以為人才各有所宜,能言治者,未必知兵,若歸咎於朝廷之用人失宜者,時張佩綸獲罪,無人敢言,常熟恐以此獲罪,保護之不敢上。時適冬至,翁與許應騤,李文田同侍天壇,許李交攻,故翁不敢上。 「許李交攻」者,攻康有為。「故翁不敢上」句,疑「翁」字下脫一「益」字。康有為續記: 時鄉人許、李皆位侍郎,怪吾不謁彼。吾謂彼若以吾為賢也,則彼可來先我,我布衣也,到京師不拜客者多矣,何獨怪我?卒不謁,故見恨甚至也。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