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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劻其人


  奕劻其人,據費行簡《近代名人小傳》記其出身雲:

  劻本罪宗永璿裔,少為四品閒散宗室,工書翰,習繪事,而貧甚,幾不能自存,嘗假旗人明昌所授徒。繼承綿准嗣襲貝子。舊嘗共孝欽外家居,輒代照祥為書達後;及垂簾,遂漸向用,而所執皆例差缺,若正紅旗滿州都統;管理神機、火器、鳥槍等營是也。穆宗大婚,充納采正使;親政,晉貝勒,為總理各國事務大臣。光緒禦極,晉郡王銜;後晉郡王,領譯署事。

  譯署即總署。光緒十年朝局大翻覆,恭王失勢,慈禧以軍機及總署,命禮王世鐸、貝勒奕劻分掌。海軍衙門成立,奉旨幫辦海軍事務。光緒十六年春,醇王病已甚重,慶王權力升高,故翁同龢不贊成借洋債,須與慶王商議。

  借這筆洋債的用途,是為了建造關東路。當時因為俄國積極興建西伯利亞鐵路,日漸東侵;同時朝鮮的情勢不穩,李鴻章與醇王、慶王、曾紀澤等商議,認為鞏固邊防,控制朝鮮,以建造關東鐵路為當務之急,因而奏准停造蘆漢路。關東路的路線經過兩次勘查,決定由天津出山海關,取道錦州至奉天,另建支路通營口。經費先估二千萬兩,重估需三千萬兩,向奧國富商倫道呵洽借,李鴻章電令駐法參贊陳季同交涉,條件是:借銀三千萬兩,分三年交清,年息四厘五,息銀半年一付,傭金二厘五。俟借款收足後,再按年勻還本息,但每年以不超過二百萬兩為度。因為造鐵路每年由戶部籌二百萬,是翁同龢作了承諾的。

  這一交涉由於在借款條件以外,牽涉到購料及雇用洋人施工的問題,函電交馳,時經半年,磋商將近成功時,醇王病故,情勢立即發生了變化。

  本來興建鐵路之議,除了李鴻章以外,最熱心的是醇王及曾紀澤。醇王是由於他的勢力地位,曾紀澤則由於他的洋務權威,發言無人敢駁,那知先是四月間曾紀澤病故;繼而醇王於十一月廿一,也就是西元一八九一年的元旦下世,於是建議緩借洋儀,仍以原有的鐵路經費築關東路,自光緒十七年起,年撥二百萬,作為專款。據說緩借奧商洋債一事,另有內幕,當時俄國為了與中國競爭,一面自己加緊建造西伯利亞鐵路;一面千方百計活動,想打消中國興建關東路的計畫。

  醇王可說是賷恨以歿。他早年是守舊派,思想與倭仁差不多。但生性好武,即不能不承認堅甲利兵的事實,有幾件事促使他的思想轉變,第一是受左宗棠的影響。由於胡雪岩為左在上海採辦軍火,西征將士的武器是最犀利的;左宗棠以幾次戰役的實例,有力地證明了「卒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醇王曾請左宗棠至神機營看操,左宗棠外放時,亦以一批新式槍械贈送神機營為回報,從這些情形可以看出左宗棠所予醇王的影響。

  第二是光緒十二年四月,醇王在李蓮英隨行、李鴻章引導之下巡海,視察旅順、威海衛的港口炮臺,及水陸操練,大開了眼界。醇王原有僧格林沁的那種自以為神武,不服外國軍隊的剛愎想法,此時已消失無遺。

  第三是聽曾紀澤、許景澄等人,談西洋進步的情形,逐漸瞭解何以不如人的道理。他由早年反對建造鐵路,一變而為最熱中於造鐵路,此固由於坐過天津至大沽口的火車,二百六十裡,僅須三小時,能達到兵貴神速的要求,但亦因深信造鐵路為富強之基,辦成這件事,差可彌補「渤海換了昆明湖」之憾。他如果知道他一死,廷議立即決定緩借洋債,一定會深恨未能多活一兩年,及身得見關東路開工。

  醇王是死有餘恨,但朝中士大夫過的卻是歌舞昇平的日子。這種日子在光緒十五、六年便已開始了。前引樊增祥致張之洞函中,有一段雲:

  都門近事,江河日下,樞府惟以觀劇為樂,酒醴笙簧,月必數數相會。南城士大夫,借一題目,即音尊召客,自樞王以下,相率赴飲,長夜將半,則於筵次入朝。

  翁同龢亦頗以為憂,其十八年正月十八日記雲:

  出城應張相國之招,在福壽堂觀劇,日將落始歸。近來士大夫專以此為樂,一出新戲,費五十金,可以知風尚矣。

  話雖如此,翁同龢自己亦是非赴宴,即宴客,殆無虛日。如是年正月:

  初五日:邀同鄉親友飲春酒,午正坐,申正散。

  初八日:是日邀國學友人飲,午初三入座,申初散,甚歡。

  初十日:邀(南齋)諸君飲,餘作東。

  十三日:午邀南皮相國諸公飲,待客齊,未初二刻,散時申初,甚樂。

  旬日之內凡四宴客,賓朋之盛,可以想見。這年翁家大門的春聯是:「盍簪喧櫪馬、束帶聽鳴雞」,集杜詩而成,「盡簪」者「群朋合聚而疾來」;下聯則自表正色立朝。這聯春聯典雅堂皇,傳誦一時,表現了狀元才情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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