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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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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奸細!」鮮大川說,「南門義興客棧,昨天來了個布販子,放下行李,跟一捆藍布,匆匆忙忙走了,到現在不曾回店。若說是逛私窩子去了,亦不過一夜不回去,何至於到現在不見人影,我看一定是躲在鮮家大院了。」 「一定是。」 「那,你看怎麼辦?要不現在派人去搜?」 「不,打草驚蛇,不妙。反正晚上火一起,奸細還能藏得住嗎?」楊似山說,「貴本家我大概都見過,遇到陌生臉,我一律扣押,問清楚了,抓到真正的奸細,我馬上送了來,請你審問。」 為了避嫌疑,也為了穩住鮮大川,好讓鮮文炳秘密通知鮮家大院的族人,悄悄移走財物,楊似山就陪著鮮大川,商量往東遁走的計畫,到得起更時分,站起身來說:「是時候了,當家的聽我的好消息。」 等他一走,鮮大川上了「望樓」,耐心守候,終於望見了鮮家大院起火了,密佈的濃煙之中閃爍著橘紅色的火光,片刻之間,烈焰沖天,人聲雜遝,然後有人來報:「楊二當家來了。」 鮮大川下樓走到大廳上,只見天井中站滿了人,其中有兩個人,繩索纏身,倒剪雙手,仔細辨認,一個是鮮文炳,另一個卻從未見過。 正待發話,楊似山從人叢中閃了出來,疾步上前低聲說道:「奸細抓住了,審問要留活口,所以我把四太爺也帶來了。」 「路保呢?」 「宰了!」楊似山問,「是不是把他們押上來?」 「押上來。」 「好!你先請坐。」楊似山挪過一張椅子,然後作個手勢,便有四個持刀的弟兄,押著被綁的兩人進入大廳。 「哼!」鮮大川鐵青著臉,連連冷笑,指著不相識的那人問鮮文炳,「這是誰?」 「哼!」鮮文炳報以同樣的冷笑,揚著臉不作聲。 「你說話呀!」 「你在跟誰說話?」鮮文炳發怒了,「你把我當囚犯一樣上綁,目無尊長,混蛋到家了!還有你,」他移轉目標,對楊似山咆哮,「平時四太爺、四太爺叫得好恭敬,一旦翻臉不認人,敢這樣子對我!我告訴你們,如果不馬上替我鬆綁,我到死也不會跟你們說一句真話。」 「四太爺、四太爺,」滿臉委屈的楊似山低聲下氣地說,「我也是當家差遣,身不由己。」接著便問鮮大川:「是不是替四太爺松了綁,坐下來好好兒談?」 「嗯!」鮮大川在鼻子裡哼了一下,算是允許了。 於是楊似山親手替鮮文炳松了綁,將繩子往肩上一搭,又去移過一張椅子來,請他坐下。 「說吧!」鮮大川斜睨著說,「是奸細不是?」 「在你看是奸細,在我看是福星。大川,我跟你實說了吧,他是羅思舉的侄子,名叫羅桂鑫。羅思舉說,看你也是一條漢子,不忍叫你『穿大紅袍上天』,所以派他侄子來傳話,只要你肯洗手,什麼話都好說。大川,你不要執迷不悟了。」 這是最後的一次勸告,但也只是盡其在我而已。果然,鮮大川悍然答說:「執迷不悟!哼!鮮文炳,我告訴你,我執迷不悟到底了,你又拿我怎麼樣?」 「拿你這個樣!」楊似山在一旁接口。手比口快,扯下肩上的繩子一拋,將鮮大川連人帶椅子圍住。鮮文炳跳起來,將繩子一端抓住,楊似山便很快地繞著椅子走了幾轉,繩子也就繞了好幾匝,扯一扯緊,打上死結,將鮮大川捆得扎扎實實。 這個出其不意的動作,如迅雷不及掩耳,等鮮大川的貼身衛士會過意來想動手時,楊似山已將鋼刀架在鮮大川的脖子上了。 「你們誰敢動!」 當然都不敢動了。不過鮮大川的嘴還能動。「四太爺,」他用服輸的口氣說,「我投降官軍就是。」 「慢一點,你不顧族誼,放火燒大院,我要查一查有沒有人燒死,再作道理。」 說完,他向楊似山使了個眼色,照約定的計畫行事,將鮮大川連人帶椅子抬到西側的廂房,派親信看守,然後摒人密議。 「如果他真的肯投降,應該留他一條命。」鮮文炳說,「這倒不是因為他姓鮮,我衛護自己人,實在是古人說的『殺降不祥』。」 「他並沒有投降的意思。縛虎容易縱虎難!四太爺,你別忘記他要殺你,要放火燒鮮家大院!」 鮮文炳沉吟了好一會說:「你們手下的幾個頭目呢?萬一不服你,還可以用他來挾制。」 「不必!一定會服我。」 「你如果有把握。我也不反對。」鮮文炳又說,「如今應該趕緊通知羅桂鑫。」 派的不是先前領羅桂鑫上化成山的那個人,他是「小角色」,根本不知道什麼。唯一可派的人,便是故意說已被殺的鮮路保。 *** 聽完鮮路保的報告,羅桂鑫精神抖擻地說:「現在可有好些事要做了。路保,你說鮮大川已讓你們二當家殺掉了?」 「我是聽我叔叔說的,沒有看到。」 「你叔叔怎麼說?」 「我問我叔叔,見了羅大爺,他如果問到大川,我怎說?他說:楊二當家要殺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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