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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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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皇帝已覺得獲益不淺,因為畢竟是十四阿哥親自策劃指揮的大戰役。調兵遣將,行軍運糧,所記的實在情形,跟想像是大不相同的。 尤其使得皇帝感興趣的是,羈縻邊疆的手段,看了日記,皇帝向十四阿哥請教,如何「臨之以威」? 「要盛陳兵威。」十四阿哥答說,「人都是愛熱鬧、愛虛榮的,邊方的酋長心目中總覺得天朝大兵,軍容不凡,如果擺出來的隊伍,旌旗不整,刀槍不齊,士兵無精打采,足以啟其輕視之心。所以必得留心。每年打圍的作用亦即在此。」 「是的。」皇帝問道,「除了打圍以耀軍威外,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十四阿哥想一想答說:「還要結之以恩。」 「結之以恩!十四叔說得不錯。不過!」皇帝又問,「若能臨之以威,結之以恩,擱在一起表示出來,不就好嗎?」 「當然。不過,話是這麼說,怎麼做法可得好好兒琢磨。」 皇帝確是英明天縱,念頭一轉,便已有了主意。「十四叔,我有個法子,你看行不行?」皇帝把他的辦法說了出來。 他的想法是,每年避暑都在七月初起程,為的是接下來好連上行圍的季節。皇帝認為七月起程,炎夏已過,而路上卻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因此,想改為五月初就起程。 「至於召蒙古、西藏、青海各地番王酋長來行圍,完事總得十一月裡,趕回去雨雪載途,也是一樁苦事。為示體恤起見,我想行圍一舉,亦不妨提早。另外我生日是在八月裡,在熱河找個寬敞的地方,盛陳儀衛,召宴外藩,各加賞賚。這樣,不就是臨之以威,結之以恩擱在一起辦了嗎?」 「是的!」十四阿哥點點頭說,「皇帝的壽辰,本也就該在熱河過。」。 「喔,十四叔,這也有說法嗎?」 「沒有,沒有!」十四阿哥知道自己失言,急忙否認,「我也是隨口一句話。」 越是這樣,越惹皇帝懷疑,為什麼我的生日就該在熱河過?莫非我是生在熱河的嗎? 於是,皇帝挑個陪太后一起吃飯的機會,從容問道:「皇額娘,兒子到底生在哪裡?」 這本來也是母子間可以問得的話,不想母以子貴的太后鈕祜祿氏大為緊張。「你不是生在雍和宮嗎?」她皺著眉問,「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句話?」 「有人說,兒子是生在熱河。」 「誰說這句話?」太后勃然色變,「說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麼?莫非要離間我們母子?」 皇帝一聽大為驚詫,但表面上聲色不動,只陪笑說道:「皇額娘不必動氣。兒子是胡說的。」 「是你自己說的?」太后困惑了,「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皇帝語塞了,但還得找個搪塞的理由。「兒子那天看命書,拿自己的八字排了一下,」他說,「照兒子自己推算。應該生在關外,那就只有熱河行宮了。」 「嗨!」太后似乎輕鬆了,「你也真是胡鬧,哪有這樣子排八字的。」 看樣子太后還真是信了他這套不通的說法。可是皇帝自己知道,太后的神情,明明在承認,他是生在熱河行宮的。 然則何以生在熱河,偏要說是生在雍和宮呢?這是個什麼講究?皇帝百思不得其解。 *** 很不平常地,太后召見十四阿哥,是派的一個首領太監名叫佟煥的來傳懿旨。話說得很懇切:太后有事,非得十四阿哥才能辦,務必請去一趟。不然,太后來看十四坷哥。 十四阿哥困擾異常,太后會有什麼事非找他辦不可。欲待辭謝,又怕太后真的命駕下顧。說不得只好走一趟了。 太后仍舊住在暢春園,十四阿哥一到便即傳見。十四阿哥磕下頭去,太后趕緊命宮女扶了他起來,並且吩咐:「拿凳子給十四爺!」 坐定下來,十四阿哥說道:「十六年沒有見太后的面了。」 「是啊!」太后說道:「還是康熙五十九年,你第二次從西寧回京的時候見過,一晃眼十來年,日子可是真快。」 「日子可也是真慢。」十四阿哥說道,「有兩年,我是度日如年。」 太后不作聲,喊道:「佟煥!」 「是!」佟煥大聲答應著。 「你讓他們都出去,遠遠回避。」於是佟煥召集職分高的太監,將那座便殿搜索了一遍,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被遣得遠遠地,他自己站在院子裡。殿庭深遠,聽不見,也看不見太后與十四阿哥作何密談。 太后卻不僅是她的話不願洩漏,更有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不能落入任何第三者的眼中。她站起身來,雙膝一彎跪倒在十四阿哥面前。 十四阿哥大驚失色,從椅子上跳起來,然後又跪倒,口中惶急地說道:「太后,快請起來,不成體統。」 「十四爺,」太后噙著淚說,「我是替你哥哥賠不是——」 「是、是!」十四阿哥搶著說,「有話請太后起來說。」 「你讓我把這幾句話說完。皇上原是該你當。陰錯陽差,弄成那個局面,說來說去是對不起你!你哥哥雖當了皇上,實在也沒有過過一天心裡舒泰的日子,你苦,他也苦。」 說到這裡,太后失聲嗚咽,卻又不敢哭響。十四阿哥回想這十來年的歲月,更想痛痛快快哭一場。無奈情勢不許,唯有以極難聽的哭聲說道:「太后別說了。過去的事,再也別提了,請起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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