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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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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哈哈珠子,都是十來歲的孩子,除了自己的「小主子」以外,到不了別的「小主子」面前,所以更不注意主人的排行。只為一時想不起來,又不願顯得連自己主人的排行都不知道,只好用這種近乎發脾氣的態度,掩飾他自己的弱點。說他存心欺侮人,未免屈了他的心。 這一來只好撅著嘴分辯:「奴才哪兒是欺侮人了——」 一語未畢,讓弘曆真的生了氣,他最討厭人強辯,或者強不知以為知。當然,在他自己想,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凡是他所說的話,自信都是不錯的。因此,對四兒呵斥更甚。 「住嘴!你還跟我辯什麼?你還能辯得過我嗎?」 這一來害得那宮女老大過意不去。「小阿哥!」她替四兒說好話,「他不敢跟你回嘴,你別生氣。」 「呃,我不生氣!」弘曆也覺得訕訕地好沒意思,站起身來說,「走吧!別再在這兒丟醜現眼了!」 是餘怒未息的神氣。四兒雖覺委屈,可不敢有絲毫大意,趕緊牽馬過來,伺候弘曆上了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 第二天上午,四兒等弘曆進了書房,估量著有一個時辰的空閒,思量著找什麼人去談談昨天所遇見的那樁怪事。正在躊躇之際,只見管理萬壑松風的首領太監萬士元走了來,老遠地喊一聲:「四兒!你過來!」 「喳!」四兒故意裝得畢恭畢敬,然後迎上去陪笑問道,「萬大爺,必又是有什麼好差使照應我了!」 「對了!很好的差使。」萬士元說,「你快回去吧,雍親王有好東西賞你吃。」 「萬大爺!」四兒陪著笑,「你老又拿我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萬士元沉著臉說,「你好大的膽子!」 一聽這話,四兒知道壞了!但實在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錯,再想到雍親王的喜怒不測,更覺心裡發毛,不由得就跪了下來。「萬大爺,」他說,「到底是為了什麼,你老跟我說了吧?」 「我哪知道?只知道雍親王這麼說你,你要是覺得有什麼冤屈,自己到獅子園去分辯,行得正、坐得正,怕什麼?」 四兒無奈,只有到獅子園去報到。雍親王在假山上的亭子裡傳見,他身旁除了一名親信太監王成以外,別無他人。 非常意外地,雍親王的神態很平靜,毫無發怒的跡象。四兒驚喜之余,膽子也就大了。 「你昨天晌午,帶小阿哥到哪兒去了?」雍親王問。 「是小阿哥命奴才去借了一匹小川馬,到獅子山西面的松樹林子騎著玩。」 「你始終跟小阿哥在一起是不是?」 「不是!」四兒答說,「奴才扶小阿哥上了馬,還來不及說話,小阿哥已經一轡頭往前頭走了。奴才大喊,小阿哥不知怎麼,停停走走的,始終沒讓奴才攆上。後來一下子望不見影兒了!奴才又怕又急,費了好大的工夫,累得個半死,才把小阿哥找到。」 「是在哪兒找到的呢?」 「奴才說不出地方。是在松林北面,有條往西南的岔道,彎彎曲曲好一會兒,有幾間平房,後面是井臺,小阿哥坐在那兒吃湯圓呢!」 「哪兒來的湯圓?」 「那兒住著一個宮女,是她端給小阿哥吃的。」四兒略停一下,咋一咋舌,仿佛餘味猶存似的,「小阿哥剩下兩個,賞奴才吃了,那宮女真醜,但做的湯圓可真美,真不賴。」 「喔!」雍親王點點頭,「那宮女跟小阿哥說了話沒有?」 「奴才沒聽見。」 「那宮女知道小阿哥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四兒的語氣很堅定。 「你怎麼知道她不知道?」雍親王問。 「那宮女還問奴才,小阿哥是什麼人?」 「你怎麼回答她?」 「我說,是獅子園王爺的小阿哥。」 雍親王顏色一變,旋即恢復了常態:「那宮女還說了些什麼?」 「他問小阿哥排行第幾。」 「你告訴她了?」 「沒有!」四兒答說,「奴才問她:你問這個幹嗎?小主子還挺不高興的!」 「為什麼?」 「小主子罵奴才:不准這個樣子跟人說話!是教訓奴才跟人不客氣。」 「喔!」雍親王看一看王成,似乎對這句話很注意似的。 在片刻的沉默以外,王成開口了,他只提個頭,好讓話接下去,所以只問:「後來呢?」 「後來還是那宮女勸小主子別生氣。」四兒答說,「其實也不是奴才對她不客氣,不過隨口問一句。」 「那麼,」雍親王問說,「你始終沒有把小阿哥行幾告訴她?」 「是!」 「小阿哥自己呢?」 「也沒有說。打那兒就回獅子園來了。」四兒又說,「原就是奴才說了句:時候不早,今兒是回獅子園給王爺、福晉請安的日子,那宮女才問小主子是雍親王的什麼人。奴才只答了句:你想呢?別的話都沒有說。」 「這話跟你先前所說的不一樣!」王成追問,「到底讓王爺聽你哪一句?」 「剛才說的,一字不假。」 「回來以後呢?」雍親王接著問,「小阿哥跟你說了什麼沒有?」 「小主子只說,那個宮女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孤孤單單一個人住在那地方?奴才答說:不知道。」 「小阿哥沒有要你去打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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