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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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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王永吉掀髯抵掌,把什麼叫關節,如何使用,怎樣不易為人所發覺,以及如何付款?原原本本地講解了一遍。 「這就有疑問了。譬如,我向你買關節,先付一半;等中了以後,那一半不付,你又奈我何?」 「怎樣無奈何?」王永吉答道:「買關節的人有借據在別人手裡。」 「這又有疑問的了,倘或不中,這一半自然不付;而執有借據的考官,告到當官打錢債官司,不中的那人,豈不吃虧。」 「不要緊,借據有個寫法,具名是『新科舉人』某某,既然不中,便不是新科舉人,不問可知,借據無效。」 「啊——!」圖海大搖其頭,「南蠻子真狡猾!」 有了這句話,便是被說動了,主張嚴辦;王永吉得此支持,大為高興,把馮元找來,好言問道:「你把那張單子拿出來,將來一定有賞。不要緊,凡事有我作主!」 呈上單子,調原卷核對,李振鄴所賣出的關節,第一名叫做陸慶曾,捉拿到案一問,陸慶曾承認有此事,但關節不是買的,是李振鄴所送:因為他曾醫好了李振鄴的病,藉此以為酬報。 不管是買是送,總是關節,陸慶曾當然被逮下獄。再調第二名的卷子一看,王永吉的神色大變! 「圖中堂!」王永吉囁嚅著說,「我,我要回避!」 「怎麼回事?」 「唉!」王永吉長歎,「家門不幸,有此不肖子。真正是無從說起了!」 「到底怎麼回事?」圖海性子急,「請你明說。」 說出來無不詫異,這一本卷子的王樹德,就是王永吉嫡親的侄子,不知如何也通上了李振鄴的關節。 於是王永吉上疏自劾。皇帝公事公辦,批復:「王樹德審明處分,不必先期陳乞。」同時下旨,將關節單上的二十五個人,連家屬一起捉拿到案,關入刑部大獄。 北闈弊案未了,南闈又起了極大的風波。給事中陰應節參劾江南主考方猶舞弊,其實是跟方拱乾父子有嫌隙,藉以相攻,所以他的奏疏是這樣寫的: 江西主考方猶等弊竇多端,物議沸騰,其彰著者,如取中之方章俄,系少詹事方拱乾第五子,玄成、亨鹹、膏茂之弟,與猶聯字有素,乘機滋弊,冒瀆賢書,請皇上立賜提究嚴訊。 主考舞弊,卻說「冒瀆賢書」,其意在方章鉞;而方章鉞還在江南,那麼「請皇上立賜提究嚴訊」,便隱隱然是指方拱乾和方玄成父子了。陰應節這道奏疏顯然別有用心;當山東大老,正在「唯恐天下不亂」,掀起大獄之際,不能不令人懷疑,山西洪洞縣人的陰應節,是受了劉正宗的指使,要對方拱乾報當年不肯明指太子假冒的仇。 皇帝對考試舞弊的案子,深惡痛絕,因而一接陰應節的奏疏,立即召見方玄成—一這時自然不會叫他「樓岡」了,疾言厲色地責問,可有其事? 「臣家桐城,已歷數世。江南主考方猶是浙江人,從未同宗,臣弟章鉞,不在回避之列。」 皇帝聽得這樣回奏,臉色緩和了些,「我想你家的人,亦不致要靠關節,才能中舉。」他說,「不過此案既然從嚴辦理,方章鉞亦不能例外。」 「是!臣不敢以私情壞皇上的大法,乞賜拿問。果然不肖,臣弟自耷應得之罪;否則便是皇上為臣弟洗刷,還他清白,臣父亦同感天恩。」 「嗯,嗯!」皇帝撇開方章鉞,就事論事:「江南闈到底如何?鄉試至今已在一個月,總有江南來的人,可曾聽到些什麼消息?」 「流言甚盛,只是真偽難明,不敢妄奏。」 「不妨!你說來我聽聽。」 方玄成不敢隱瞞,把所聽到的消息,細細面奏,據說南闈放榜,士論大嘩,好事者做詩做文章、做雜劇、傳奇,把方猶、錢開宗罵得不亦樂乎。甚至船過蘇州等地,一路有人跟著船罵,再激烈的,便拾取磚瓦投向船頭,嚇得方、錢一二人在艙中發抖。 「真是斯文掃地,辱及朝廷!方猶、錢開宗太可恨了!非嚴辦不可。」皇帝又問,「好事者是怎麼說?可有他們做的詩文?抄來我看。」 方玄成當時就找到了兩本傳奇,都是江南新刻的,一本名叫《萬金記》,萬是小的萬字,加一點成方;金字則為錢字的一半,所以「萬金」二字,即是影射方、錢兩主考的姓。其中描寫通賄的情景,歷歷如繪,只是姓名都已隱去。 另一本叫做《鈞天樂》,也是寫科場故事,主考名叫胡圖,是「糊塗」的諧音;三鼎甲名叫賈斯文、程不證、魏無知,諧音為假斯文、真不證、鬼無知。作者是號叫西堂的尤侗。 「尤西堂是老名士,必不妄言。」皇帝重新加強了決心,一定要嚴辦。 於是一道上諭,頒行江南,上面是這樣指示: 據奏南闈情弊多端,物議沸騰,方猶等經朕面諭,尚敢如此,殊屬可惡。方猶、錢開宗並同考試官,俱著革職,並中試舉人方章鉞、刑部差員段速拿來京,嚴行詳審。本內所參事情及闈中一切弊竇,著郎之佐速行嚴查明白,將人犯拿解刑部,方拱乾著明白回奏。 由於這道雷厲風行的上諭,參劾考官,頓時成為極時髦的舉動,因而有刑科給事中朱紹鳳的彈劾河南正副主考黃鈊、丁澎;山東兩省試卷,亦經禮部「磨勘」,發現違犯成例而提出糾舉,都奉到「革職拿問」的諭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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