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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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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科場大獄】 逮捕丁澎的上諭到了湯斌手裡,他頗為疑惑,丁澎的操守是他相信得過,何至於闈中舞弊?他在想,河南的正主考,也是他的順治九年壬辰科的同年黃鈊,在京裡當吏部員外時,曾聽說有索取紅包的不謹之行;如果了澎不是為給事中朱紹鳳所誤參,受了冤枉,就必是受了黃鈊的連累。總之是非黑白還沒有判明,自己對這位纖道來訪,而遭遇了拂逆的朋友,唯有盡可能加以安慰和援助。 於是他帶著公文到客館中去看丁澎,「飛濤!」他叫著他的別號,平靜地說:「有件事似乎是新聞。」他把公文遞了過去。 丁澎一看,顯得一驚,接著黯然地歎了口氣:「唉!我曉得要受無妄之災!」 這就見得湯斌的猜測不錯了,是受了黃鈊的連累;黃鈊到底如何作弊,他不便去打聽,只是為丁澎譬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說「飛濤,你總記得《西銘》上的話:『貧賤憂患,甯至汝于成!』」 「見教得極是!」丁澎深深一揖,「這於我是個磨練,讀書養氣,在這些地方就得力了!」 解到京裡,丁澎才知道要興科場大獄,考官被參的,不止河南一處,而且河南的情節還不算重。最嚴重的是順天和江南兩闈;弊端由順天發現,及於江南,再蔓延到河南、山東、山西。 科場的積弊,由來已久;皇帝決心加以整飭,這年——順治十四年了酋,各省普行鄉試,特地嚴厲告誡:「考官閱卷有弊者,殺無赦!」 各省鄉試,錄取舉人的名額是有規定的,順天閉是一百六十八,江南闈是一百六十三,居各省的首二位。這一北一南兩地,前者是「天子腳下」的首善之區;後者為人文薈萃之區,因此這北南兩闈亦是國家選拔人才最關緊要的所在,所派的考官,特別慎重。北闈的正主考就是曹本榮,副主考名叫來之繩,亦是學問優長的翰林宮。 正副主考以外,另外又派十四名考官,稱為「房官」;在京師,照例選派各衙門科舉出身而有才名的「散官」充任,這一類「散官」,另成一類,稱為「中、行、評、博」;即是中書科中書,行人司行人,大理寺評事,國子監博士的合稱。這年,大理寺的左右評事,李振鄴、張我樸都被派充任房官。 這兩個人是少年新進,才名甚高,而行止有虧;因此聽說他們膺選入闈,許多不肖仕子紛紛鑽營,謀通關節,尤其是走李振鄴的路子的更多——居間經手的是一個湖州的秀才張漢。 張漢跟李振鄴是朋友,到京謀生,因為資斧不繼,借住在李家。李振鄴的太太在原籍,京裡只有一個新娶的姨太太。一天得到消息,說李太太已從家鄉動身,不日到京,李振鄴大起恐慌。 因為李振鄴懼內。他的這個小名秋葵的姨太太是瞞著太太而娶的,一旦東窗事發,這饑荒有得打。但是,他又捨不得遣走秋葵。左思右想,想出了一條移花接木之計。 跟秋葵說通了以後,他找到張漢,說明原因,要把秋葵送給張漢,但是有個條件,只有在晚上,秋葵才是張漢的新姬;在白天,她仍舊是李振鄴的外室。 窮愁潦倒的張漢,得此飛來豔福,自然一諾無辭。於是「綠楊分作兩家看」,秋葵跟著張漢,另外賃屋同居,但依舊向月而開。 不多幾天,她向李振鄴訴苦,「老爺就是可憐我,也得替我找個富家兒郎,讓我終身有靠,如今嫁了個窮鬼,三餐不飽,苦得要死,」秋葵淌著眼淚說,「轉眼秋風一起,棉衣服還不知道在哪裡?這個年更不知道怎麼過了?」 「你不要忙!」李振鄴應聲答道:「我早已籌畫好了,包你一到冬天,穩坐暖炕,黑的是煤炭,白的是饃饃,舒舒服服過一個肥年。」 「我不信!」秋葵真的不信,「哪有這樣的好事?」 「這就叫機會!今年是子午卯西的大比之年,我已經內定了要入闈。」李振鄴把秋葵抱著坐在膝上,低聲向她耳際囑咐:「你悄悄跟老張去說,叫他去找『主顧』,要有錢人家的子弟,肚子裡『火燭小心』而急於想中舉的;每一個六千銀子,另加兩成小費。我得正項,老張得小費,二六一十二,每個就是一千兩百銀子,能找到三個,你算算看,是多少?」 這再好算沒有了,「三千六百兩銀子!」秋葵喜出望外,反又不信了,「真有這樣的好事?」 「你不信就拉倒。」 「信、信!」秋葵笑著說道。「做夢也不曾想到會發三千六百兩銀子的大財!」 在她已覺此是巨數,而張漢意猶未足,心裡在想,這件事,在李振鄴不費吹灰之力,而自己要去覓主顧,卻須大費氣力。出的力多,得的錢少,這筆生意划不來。 「哼!」他冷笑著對秋葵說,「你的眼孔真小,三千六百兩有什麼了不起?你不想想,他安安穩穩坐得一萬八——如果我找不來主顧,莫說一萬八千銀子,一兩人錢他也沒得。」 「那麼,你說,你要多少呢?」 「什麼『你』要多少?你到底是誰的人!你呀、我呀的,拿我當什麼人看了?」 秋葵知道自己錯了,「我是說『我們』要多少?一時說錯了也是有的,你何必這樣子光火。」她也反唇相譏:「真是窮人氣大!」 「好了,好了!」張漢卻又軟了下來,「我是生老李的氣,你不要誤會。老李良心太黑了!秋葵,你要明白些,你跟我是一輩子,凡事替我打算,就是替你自己打算,懂不懂這個道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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