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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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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李姥十分煩惱,便又找劉三姨去商議。 「不用急,慢慢來。」劉三姨勸著她說:「長線遠鷂,阿娃總有一天自己看上了什麼人,松一鬆口,說把客人留了下來;有那麼一問,以後就好辦了。」 「哼!」李姥冷笑道:「看她三貞九烈的樣子,除非那姓鄭的死了,她才會死心!」 「這也不然,那個姐兒不懷春?難道她就永遠這樣子替姓鄭的守活寡?我不相信!」 「這也難說,你不知道她,脾氣僵得很呢!」 劉三姨不響。沉吟了好一會,說:「你的做法也太笨了,何必一定要把客人攆回去?照三曲的規矩,一飲之費,見燭加倍,這上面可以想些辦法。」 「那有什麼辦法?阿娃又不肯留宿,宵禁以後,客人怎麼回去?」 「你真糊塗!」劉三姨說:「不肯留宿是她不肯伴宿。客人借幹鋪,難道也不行?」 「真的!」李姥笑顏逐開地,「我真是老糊塗了!就這麼辦。」 「辦是這麼辦,也還不要惹阿娃疑心才好。」 「這我知道的!」李姥想了一下說:「最好要有那麼個人,談吐文雅,不叫阿娃討厭;來過幾次,有了感情,然後有一天喝醉了酒,不能回家,那樣順理成章把他留了下來,她就不好說什麼了。」 「這話一點不錯。要找那樣一個人也不難,包在我身上。」 「好極了。」李姥大喜,「一切拜託。」 由於阿娃豔名已播,要找那樣一個人是不難的。劉三姨一向做些拉馬引纖的勾當,風流豪客、貴介子弟認識得不少,逐一細想,選中了一個吳九郎——一位鹽鐵使的幼子,有錢不必說,儀錶才學,亦都是上乘之選,而且極擅於詞令,一定能博得阿娃的歡心。 於是,劉三姨差個人把吳九郎請來,問他:「從前三曲有個李娃,你聽說過這個人沒有?」 「怎麼沒有?」吳九郎答道:「今年春天,我從淮南回長安,一到三曲,就聽人說,鳴珂曲的阿娃才是國色;只恨當時有人『賈斷』,我不便冒昧自薦。」 「你想見見她不想?」 「三姨!」吳九郎笑道:「你這話問得多餘。」 「你怕還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說明白些吧,你只能『見見』而已。陪你坐一坐清談,至多唱個曲子侑酒;要想別的可不行。你酌量著辦吧!」 「三姨!」吳九郎笑道:「你何必來這套?乾脆說身價貴重,錢少了辦不到,不就完了?假撇清就不夠交情了。」 「決不是假撇清。」劉三姨把阿娃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 這樣一說,更引起了吳九郎的興趣,「我倒不相信不能降服她。」他說:「讓我來試試,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只怕你沒有那份耐心。」 「誰說的?」吳三郎極果斷地說:「你看我,花它三個月工夫下去——我決不先開口,要叫她自己留我。」 「這就對了。」劉三姨欣然嘉許,「你是個曉事的,所以我才給你這份好差使。」 「多謝關照。」吳九郎拱拱手笑道:「承情之至。」 紈絝子弟向來把這些事情看得最重,更因為已誇下了口,志在必得,所以吳九郎不敢輕忽,如何入手,第一次見面該有何表示,說些什麼話?都細細地想遍了。 第二天下午,他約了一位進京赴試的朋友,一起去逛延壽坊,他那朋友姓周,衣冠不整,落拓不羈;吳九郎約了他來的用意,就是要陪襯他的翩翩濁世佳公子的風度。 來到李家門口,李姥早已得到消息,派人在等著。接入廳內,阿娃照例含笑招呼,請問姓氏。 「我姓吳。」吳九郎指著他的朋友說:「敝友姓周。」 「吳郎府上是——?」 「江西。」 「那算是吳頭楚尾。」阿娃轉臉又問:「周郎呢?」 「常州。」 「常州?」阿娃的眼睛突然發亮了。 吳九郎久經風月,自然看出來她的神色有異,便接口問道:「怎麼?跟常州有何淵源?」 阿娃的一雙大眼眨了幾下,微帶稚氣地笑道:「常州不是人文薈萃,財賦之區的好地方嗎?」 這有些答非所問,吳九郎只當她嚮往江南,便大談蘇州的文物,杭州的山水,揚州的繁華。阿娃只靜靜地聽著,不時向那姓周的瞟一眼,就像生怕冷落了他似地。 當然,絕大部分時間,她在聽吳九郎談他的見聞。他講得十分生動有趣,連在一旁侍候斟酒的侍兒都聽得出神了。 但吳九郎卻戛然而出,有意要做成有餘不盡的意味,留下一個讓人想念的印象。「改日再來奉訪吧!」他站起身來,從靴腰中抽出一張「大唐寶鈔」交給身旁的侍兒說:「送你們買朵花戴。」 繡春眼尖,已看清那是五貫錢;出手豪闊,不敢怠慢,便嬌滴滴地喊一聲:「都來謝賞!」 聽到聲音的侍兒都來了,襝衽相謝。吳九郎矜持地微笑著,內心十分得意。 「閉坊還早,何必這麼急著要走?」阿娃看著兩位客人說。 「今天不行了,我還有點事要辦;明後天再抽出工夫來看你。」吳九郎一面說,一面移動腳步。 「那麼,周郎再坐一會吧。」 吳九郎一聽這話,大為詫異。風月場中,有一套鐵定不移的規矩,當著告辭的主客挽留陪客,這算是什麼花樣? 就這微一驚愕之間,那姓周的答說:「也好!」然後又對吳九郎說:「吳兄,你先請吧,我再坐一坐。」 吳九郎的笑容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鐵青著臉,大步跨出門去;滿心的煩惱怨恨,心想有那樣肆無忌憚的娼家,也有那樣麻木不仁的朋友,偏都叫他碰上了,真是倒楣! 阿娃卻視如無見,送走吳九郎,回到廳上重新跟那姓周的見禮,細問年齡。 「我行三,單名一個佶字。」 「由常州來,自然是赴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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