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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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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認人嗎?」 「是的。不過事情總有個來龍去脈——」 「對!」小阿利搶說道:「那個來看姓尤的傢伙,怎麼來,怎麼去?四哥,你這一點問清楚,不就可以交代了。」 林世忠考慮了一下,覺得這句話也不錯,便不再問那油流鬼;只問來看油流鬼的人。 「那個人甚麼時候來的?」 「一早。」阿香答說:「大概辰牌時分。」 「這個人姓甚麼?」 「不知道。」 「長得怎麼樣子?」 「四十歲模樣。」阿香一面想,一面說:「生得很斯文似地。」 「穿長袍還是短裝。」 「穿長袍。」 「穿長袍,又是很斯文的樣子,不就是讀書人了嗎?」 「有點像。」 「喔,」林世忠問,「那個人的態度怎麼樣?」 「好像有急事的樣子。」 「他跟姓尤的談了些甚麼?孫太太,不知道你聽了句把沒有?」 「一句話都沒有聽到。」 「他們談了多少時候?」 「大概有一頓飯的光景。」 「那,辰光也不少了。」林世忠想一想問道:「那個人是甚麼口音?」 「聽不大出來。好像是本地人。」 「是常熟?」 「不是!」阿香很機警地,「我說的本地是指這裡。」 「江寧?」 「對了!江寧。」 「是江寧的人?」林世忠有些困惑了。 「孫太太,」林世忠又問,「這個人如果你又見到了,還認識不認識?」 「認識。」 「那好,恐怕還要麻煩孫太太認一認人。」 「他們,」阿香指著小阿利說,「請我來就是來認人的。甚麼時候認,怎麼個認法?」 「這還沒有決定。」林世忠說,「我跟孫兄商量定了,請孫兄來轉告孫太太。」 他故意將「孫兄、孫兄」喊得好響;跟「孫太太」連在一起,聽來似乎刺耳。阿香與小阿利不由得對看了一眼。 這一下更是在無意中洩漏了秘密。林世忠不動聲色,向書手問道:「錄好了沒有?」 「好了!」 「那,我們告辭吧!」他站起來說:「多謝孫太太!」 「好說,好說。」 於是小阿利隨著,離開阿香所住的那個院落,林世忠關照書手徑回監獄,他跟小阿利還要商量認人的辦法。 「也不必到你那裡去了;我請孫兄到舊院去坐坐。」林世忠問道:「不礙吧?」 秦淮舊院,是明朝教坊官妓所在之地;金迷紙醉,繁華甲於天下;改朝換代的一場巨變,對這裡似乎沒有甚麼大影響。小阿利久已嚮往,聽得林世忠的話,正中下懷;不過那句「不礙吧?」卻頗費解;他不知道礙在何處? 看他有些發楞,林世忠便即笑道:「我的意思是,孫太太是你老兄陪了來的,丟下她一個人在客棧,沒有人管不礙吧?」 「不礙,不礙!」小阿利說:「我們這就走吧!」 於是兩人直奔秦淮河,到釣魚巷一家蘭香院,叩門而入;只見院子裡花木扶疏;堂屋門口垂著湘簾,靜靜地不像一家妓院。 「你媽媽呢?」林世忠問應門的小姑娘。 「剛出去買絲線,就回來的。」 「那末,你大姊總在?」 「在!請裡面坐。」 揭開湘簾但見爐香嫋嫋;四壁字畫,紫檀幾案上有各種擺設,小阿利除了花瓶以外,一無所知,只知道都是值錢的古董,不由得便停住了腳,環目四顧。 「怎麼?」林世忠以為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名不虛傳。」小阿利笑道,「別笑我鄉巴佬,我還是第一次開眼界。」 「比蘇州的怎麼樣?」 蘇州十裡塘,也是風流豔藪,但比這裡又差得多了。小阿利答說:「自然比不上。」 這時便有個中年婦女,帶著那小姑娘來擺設果盤,沏上茶來;同時含笑寒暄:「林四爺,好久沒有光臨了。這位是?」 「孫大爺。」林世忠說,「常熟來的。」 正在閒談著,裡屋的門簾掀起,出來一個長身玉立,服飾素雅的麗人,先向林世忠含笑招呼,然後請教小阿利的姓氏;自道小名叫做芸珍。 照例的寒暄已畢,芸珍問道:「林四爺,可還有別的客人?」 「沒有了,就我們兩個。」 「那麼,請後面坐吧!」 後面那間屋,即是所謂「河房」,臨河的一面,設有欄杆,憑欄而坐,秦淮河中往來如梭的畫舫,恍如隔室,船中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但船上卻看不到河房內部,因為欄杆外面,湘簾深垂,由外面明處望到裡面暗處,自難分明。 「這裡倒不錯。」小阿利說,「夏天來避暑,應該很舒服。」 「一點不錯。」林世忠又說,「這裡只有母女三個,帶個小丫頭,很清靜的。母女三個,我都很熟,借用她的地方,讓她們一天不接客人,也可以辦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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