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劉三秀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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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大爺也說,你老是他的好朋友。蘇秀才,我來報告一個壞消息:錢家兄弟讓江甯縣黃大老爺請了去,扣押起來了。」 蘇連勝大吃一驚:「怎麼會呢?」他問:「是為了甚麼?」 「為了王府的一樁命案。」 聽得這話,蘇連勝頹然倒在椅子上,好半晌作聲不得;原來禍就是他闖出來的,他去看黃知縣辭行時,談到這樁命案。本意錢家兄弟見了滿洲太太,將整個案情和盤托出,已無秘密可言,所以只是當作閒談的話題,不想竟因此累及錢家兄弟,于心何安! 愕了好一會,驀地想起一件事,「掌櫃,我請問你,」他說,「錢家兄弟今天到王府去了沒有?」 「去了!去見滿洲太太撲了個空。」 「怎麼會呢?」 「滿洲太太奉王爺召喚,過江去了。」 「壞了,壞了!」蘇連勝搓著手說,「怎麼辦呢?」 「陳秀才,」連升的掌櫃說到最要緊的一句話:「你老跟黃大老爺不是很熟嗎?」 「不是很熟。」蘇連勝答說:「因為一個很特別的原因,我跟黃知縣可以說一見如故。」 「既然這樣,陳秀才何不幫一幫錢家兄弟的忙?你知道,他們自己也是受了害的。」 「是的!我正在想這件事,不知道話應該怎麼說?」 連升的掌櫃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覺得他為人誠實,說跟黃知縣「一見如故」,不會是毫無影響的假話,因而點點頭說:「陳秀才,只要你見得著黃大老爺的面,能夠賣得上交情,話很好說。」 「那,請掌櫃的你教一教我。」 「不敢當。我看,話可以這麼說——」 * * * 「蘇秀才,」江甯縣的門房,陪笑說道:「天都黑了,你老有事,明天再來跟我們大老爺說吧!」 「我無所謂。」受了連升掌櫃的教,把自己的立場掌握得很穩的蘇連勝說,「不是我的事,今天說,明天說都一樣;不過,有關黃大老爺的前程,我想我要談的事,還是越早說清楚了越好。」 聽得這話,門房豈敢怠慢?「是,是!」他趕緊改口,「請你老坐一坐,我馬上回去。」 黃知縣還在簽押房看公事,聽得門上回報,心知蘇連勝必是為錢家兄弟之事而來,本待託辭擋駕,只以與自己的前程有關,決定姑且見一見再說。 「請到花廳裡見。」 「回大老爺的話,花廳有人住著。」 「噢!我倒忘記了,花廳有錢家兄弟。」黃知縣說,「那就請到簽押房吧!」 凡是請入簽押房的客人,不同泛泛,下人們都格外尊重,做主人的也分外親切,黃知縣首先問道:「吃了飯沒有?」 「飯是還沒有吃,不過請老公祖不必客氣!」蘇連勝說,「有件事,不敢不早早為老公祖告。」 「喔,倒要請教。」 「請問老公祖,是不是已拿錢家兄弟拘提到案?」 「不是拘提。」黃知縣說,「承老兄將王府這件命案的內幕相告,我職責所在,自然不能不問。」 「是!理當如此。我要請問,問了以後呢?」 「暫時留置在敝署,看案情如何再說。」 「我提醒老公祖,」蘇連勝放低了聲音說:「這錢萬選的岳母,年已三十有餘;做了外祖母的人,居然經過一選再選,竟不曾淘汰,可知是個顛倒眾生,不世出的尤物。將來必為王爺所寵,亦是可想而知。老公祖對這一點,不能不顧慮。」 黃知縣真是被提醒了;也慶倖自己沒有做錯事,他想一想答說:「多謝老兄關懷。我把他們好好安置在花廳裡。」 於是蘇連勝提出建議,不妨釋放錢氏兄弟,但行動加以限制。這樣對案情的偵查,並無妨礙,而示惠的結果,必能獲得劉三秀的報答;不久的將來,只要她在克勤郡王面前稍作揄揚,黃知縣升官便是指日可待之事。 他的話說得很含蓄,但黃知縣已能充分領會;因為這些做官的訣竅,現任的首縣,自然比一名武秀才懂得更多。不過,他的想法卻不能如蘇連勝那樣單純。 同時他也瞭解,蘇連勝這樣極力為錢家兄弟進言,主要的原因是禍由他起,深感不安之故。所以黃知縣極力安慰他說:「錢氏昆仲,我敬之如上賓,絕無他虞。說實話,我這樣做,全是為錢氏昆仲好。」 「這,這話——」蘇連勝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你不信是不是?我說個道理你聽,你就明白了。」黃知縣說,「此案就表面看,似乎陳五是唯一的正兇;可是陳五後面有沒有人指使,可就難說得很。照出事經過來看,絕不是陳五一個人幹得起來的;也許他幕後有極有力的人發號施令。為了滅口,錢氏昆仲有性命的危險,倒不如住在我衙門還比較安全。」 原來還有這樣一番作用!蘇連勝覺得很有道理;可是,錢家兄弟所受的待遇,是不是如他所說的「敬之如上賓」呢? 這是一個考驗,如果屬實,證明黃知縣心口如一;否則便只是飾詞搪塞而已。 這樣一想,便有了計較,「老公祖如此用心,連我都感動;想來錢家兄弟知道了這番保全的德意,更不知會如何感激!」他急轉直下地提出要求:「請老公祖讓我跟他們見一面,好讓我宣示德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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