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劉三秀 | 上頁 下頁 | |
二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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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餘三裝作不懂,「你說甚麼?」 「是跟班。」 「是跟班在這兒幹甚麼?」餘三很快地接口,聲音很急,顯得頗為不滿:「出去,出去!豈有此理!」 「是,是!」錢萬成不暇細思,唯求息事寧人,「官長別動氣,我讓他們出去。」 於是,兩名健僕乖乖地退了出去;餘三帶著四個兵,押解似地在後跟著,走近大門時他又開口了。 「站住!」他指著一間空屋子說:「你們在這兒待著,別亂走。」 兩名健僕,馴順地聽從;余三便吩咐部下,端了張椅子來,坐在門口,從腰際解下旱煙袋來,抽煙休息。 過不多久,油流鬼出現;直奔廳堂,匆匆說道:「滿洲太太從後門來了,我帶你們上去。」 「是了!」錢萬成問:「舍親是不是跟滿洲太太在一起?」 「是的!」 「滿洲太太得先看看東西,照清冊上點明了,才能放人。」 「這,」錢萬選插嘴說道:「那得好一會工夫,天也快黑了,只怕點不及。」 「大致看一看而已。」油流鬼說,「有楊三爺在那裡,幫著你們說話,不會刁難。」 錢萬選不再作聲,去提那只箱子;分量很重,劉肇周便上前幫忙,把箱子抬了起來,蹣跚地走著。 「這樣不行!」油流鬼問,「你們的兩個跟班呢?」 「喏,」錢萬成用手一指,「那位官長不准他們在這裡,攆到外面去了。」 「喔,」油流鬼裝模作樣地望了一下,「原來是他!」隨即大聲喊道:「余三爺,請你派兩個人過來,抬一抬箱子。」 餘三答應著,派出兩名「兵」過來幫忙。一行六眾,由油流鬼領頭,往裡而去。 曲曲行來,突然發現一大片假山擋住去路;油流鬼便搶上兩步帶頭,「走這裡,走這裡!」他說:「一穿出去就到了。」 於是劉肇周緊跟在他身後,接著錢家兄弟,再後是抬箱子的「兵」。假山洞中,光線不透,忽明忽暗,人影飄忽;錢萬成忽生戒心,開口喊道:「二舅,二舅,你在那裡?」 「我在——」 「在」字幾乎出口即停,聽得出是硬生生被截斷了的;這時錢萬選也發覺事有蹊蹺,「二舅怎麼了?」他問,「陳五爺走到那裡去了?」 錢萬成停了腳,回頭跟弟弟答話;未曾開口,先自心驚,又有件怪事出現,抬箱子的「兵」,不知那裡去了? 這一急非同小可,「壞了,壞了!」他氣急敗壞地說,「中了奸人之計了!」 一語未畢,雙手已被人抓住;另外有個人伸手過來,將他的下顎一捏,手勁很大,錢萬成的嘴張而難合,亦無法出聲;接著便發覺一顆「麻核桃」塞到嘴裡,同時反剪的雙手被捆緊了,繩子的一頭被系在假山石上,腳步可以移動,但只能走得兩三步遠。 與此同時,那兩名抬箱子的「兵」,亦對錢萬選下了手。弟兄雙雙失去了自由,彼此可望而不可即;接著,油流鬼又牽了一個人來,正是劉肇周,亦複是雙手反綁,腮幫子鼓得老高,嘴裡被塞了東西,不能說話。 三個人被拘系在一起,眼睜睜看油流鬼帶著人把一箱珠寶拿走了;幸喜還不曾喪命,但不知何時才能脫困?錢萬選現在想,這裡是一所廢宅,很少有人進來;就來亦不見得會到黑黝黝的假山洞。十天半個月,無人發現,餓都餓死了!心裡一憂一急,眼淚滾滾而下。 【3】 收拾了那兩名健僕,也是棄置在不易為人發覺之處,油流鬼隨著餘三到了他的住處;收好箱子,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老尤,」餘三悄悄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現在有一步殺著,非走不可。」 「你說!」油流鬼問:「怎麼料理楊三?」 「斬草除根!」 油流鬼也想過,這兩面瞞天過海的一條妙計,如今大功已經告成;但尚欠圓滿,關鍵就在楊三身上。只要他跟錢家兄弟一見了面,問起經過;劉肇周的那套謊話,就會完全拆穿,也戳破了他跟油流鬼裡應外合的把戲。那一來,假借王府的勢力,責成地方官指名緝捕,後患無窮。這一顧慮,他跟餘三先就談過;餘三拍胸脯保證,他有辦法,可免後患!這個辦法現在知道了:斬草除根。 「怎麼斬,怎麼除?」 「楊三今晚上要到連升棧去通知錢家弟兄,我想,他會先去找你——」 「不!」油流鬼說:「他不知道我住在那裡。」 「好!那就容易了!他看你不露面,當然自己到連升棧,是不是?」 於是餘三決定,帶著人在連升客棧附近埋伏,暗算楊三;如果楊三已到了連升客棧,不見錢家兄弟,當然會在那裡坐守,這就要油流鬼編一套假話,拿他騙了出來,才能下手。 「事不宜遲,走吧!」油流鬼想通了,只要能致楊三於死地,甚麼手段都可以用;不必預先商量,全靠隨機應變。 到得連升客棧在望,已是上燈時分;餘三找到一家酒店,便站定腳說:「我在這裡等,你先到櫃上去打聽,看他來了沒有?」 「好!你先不要進酒店,等我打聽清楚了再說。」 說完,腳步加快,直奔連升客棧的櫃房;掌櫃已經認識他了,迎出來問道:「陳五爺,陳五爺,錢家兩位少爺那裡去了?王府有位差官來問;樣子好像很急,而且不大講道理,跟我大發脾氣。」 聽得這話,油流鬼微感意外,便即問道:「你跟他怎麼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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