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劉三秀 | 上頁 下頁 | |
二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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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必了!」錢敬園勸她,「如今時世並不太平;路上種種不便。好在你們母女見面,也不爭在此一刻!」 公公所命,黃珍不敢違拗,勉勉強強答了一個「是」字。 「那就這樣說定了!」錢萬成做了一個結論,「我們分頭辦事,一面湊東西,一面去打聽。我今天就動身,明天中午可以回來;如果打聽確實,東西也湊齊了,後天就可以跟姓楊的一起動身。」 「那麼,」錢萬選問道:「姓楊的那面應該怎麼答覆他?」 「就說,信裡所要的東西,湊起來不容易,要兩三天的工夫。」 「好!」錢萬選說:「我馬上去通知他。」 「我也早點動身到蘇州。」 兄弟倆雙雙出門,各辦各的事。錢萬成搭上航船,不過兩個多時辰;就到了蘇州閶門外萬年橋邊,舍舟登岸,進城直奔滄浪亭,找了一家酒店,坐定下來,再作道理。 其時太陽尚未下山,酒客不多;店小二也還清閒,錢萬成便招招手喚了一個來,很客氣地說:「小二哥,你請坐。」 「不客氣,不客氣,沒有這個規矩。客人有甚麼事,儘管吩咐好了。」 「那麼,我先請你吃杯酒!」他把自己的酒杯斟滿了遞過去,「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好,好!」店小二將一杯酒一飲而盡,一面將酒杯放到錢萬成面前,提壺為他斟酒;一面問:「要打聽甚麼人?」 「是個絕色美人。」 「客人,」店小二沒有聽懂他的話,再問一句:「甚麼人?」 「我是說一個很美的女人,姓蘇,蘇州的蘇。」 「姓蘇?」店小二偏著頭想了好一會,「這裡姓蘇的,我們曉得有兩家;一家沒有女兒,一家倒有三位小姐,長得都不怎麼樣!」 錢萬成大為失望,卻不肯死心;想了一下又問:「可有絕色美人,讓在松江的李總兵部下強搶了去的?」 「這倒有,不姓蘇,姓陳。」店小二突然說道:「我懂了,客人,你說的大概是陳家少奶奶娘家的姓。等我替你去問一問。」 「好,好!拜託,拜託!」 錢萬成很高興地等著,但卻不見店小二來回話。正等得都快不耐煩了,只見有個氣宇軒昂、衣飾華麗的年輕人,走了來抱拳問訊:「足下貴姓?」 「敝姓錢。」 此時店小二已趕了來居中介紹,「這位是陳秀才。」他向錢萬成說,「客人要問的,恐怕就是陳少奶奶。」 「喔,喔,」錢萬成很客氣地說:「失敬,失敬!陳兄請坐,我有點事想請教。」 「不敢當!」陳秀才轉臉向店小二問道:「那間水閣子空不空?」 「何二少定下了。不過,不要緊;我來跟何二少商量,讓一讓。」 「好!我請這位錢老爺到水閣子去坐一坐。」 這間酒店,後面臨河;有一間水閣算是雅座,清靜無人。陳秀才將錢萬成邀了去,添了酒菜,吩咐店小二將門簾放下,不必再來招呼。 見此光景,錢萬成知道陳秀才已有一見如故之感;心裡也有些感動,臉上自然而然地現出很誠懇的神色。 「錢兄,」陳秀才開始動問了,「內人姓蘇,不幸被禍;聽說錢兄在打聽內人,必有所謂。能不能見示來意?」 「實不相瞞,我有一門親戚,與尊夫人的遭遇相同,如今得了一封信,不知是真是假?聽說府上也接到過信,想來求證。請問陳兄,可有這回事?」 「有。」 「送信的人姓甚麼?」 「姓楊。」 「那就是了。」 錢萬成頗為欣慰;自己要打聽的事,已有著落,才想到陳家的事,尚有疑問。 「陳兄,我有句話,冒昧請教,聽說送信是送給蘇家小姐的胞弟,何以送給足下?」 「這——」陳秀才仔細打量著錢萬成的神態,看准了是個君子,方始答說:「我有個絕大的秘密,想與錢兄相告。」 「不敢,不敢!」錢萬成倏然動容,「必是我問得太冒昧了,請陳兄原諒!」 原來這陳秀才是一名武秀才,長於技擊,卻又溫文爾雅,真個文武全才;兼以儀錶俊偉,所以親戚之中及笄的女郎,無不傾心。而陳秀才情有獨鍾,愛上了長他一歲的表姊,就是蘇連芳。 蘇連芳被俘時,正當新婚剛滿一年;陳秀才有事上京,中途聞訊趕回,亦曾多方查問,始終無確實消息。不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會由蘇連芳自己寄信回來,這一喜非同小可!但是,要想團聚,卻真還不易。 「錢先生,」陳秀才說:「內人的心思很細、很靈;如果夫妻相見,一定不會准許,所以托詞姊弟。」 「原來有這層道理在內!尊夫人的見識非凡,欽佩之至!」錢萬成問道:「那麼,陳兄幾時到江甯去相會呢?」 「我正在預備,本來想明後天就動身。如今跟錢先生幸會,彼此境況相同,要好好請教請教。」 「不敢!有何見教,盡請明示。」 「我不知道錢先生府上,跟內人同樣遭遇的是甚麼人?」 「是——」錢萬成很吃力地說:「是舍弟的岳母。」 「原來是位老太太!」陳秀才大出意外,「何以——」 「舍弟的岳母今年才三十五歲;居孀;是有名的絕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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