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劉三秀 | 上頁 下頁 | |
二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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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三先看信中措詞,前面都照原文,到最後,本待自裁,只為想見女兒一面,所以忍死須臾以下的話改寫了;道是幸蒙滿洲太太垂憐,因為人數要成雙,五個之中可以淘汰一個,所以決定放她回家。但對滿洲太太須致以重酬;已許了她兩萬銀子,用珠寶細軟及金葉子折合,務必籌措齊全交來人帶下。 說法合情合理;再看筆跡,用原信對照,波磔點畫,無不神似,並可亂真。但是否能憑這封信,就可將值兩萬銀子的珠寶細軟騙到手,卻大成問題。 「二弟,」楊三問道,「如果對方要一面交人;一面交錢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當然想過。」油流鬼答說,「我已經想好辦法了。看他們去多少人;如果只有錢萬選一個,我們兩個就可以伺候他了。倘或去的人多,還要找幫手。不過,頂要緊的是,你在王府裡要有聯絡,能不能找個人幫你的忙?」 「這個忙怎麼幫法?」 「喏——」油流鬼附耳低語了好一會;楊三笑顏逐開,心領神會。 * * * 是兩個人一起上錢家的;油流鬼扮作楊三的隨從,也改了姓陳,行五。因為油流鬼是本地口音;倘或錢家與人商議此事,若說有個本地人尤二陪了來的;或許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悄悄地去查證一番,騙局就會敗露。 及至一到錢家,門房通報進去;錢萬選與黃珍小倆口自然是驚喜交集,全家上下得到了消息,亦無不奔到廳上來探聽究竟。因為「親家太太」的下落成謎,已造成了一件足以激發強烈好奇心的新聞;再加上「親家太太有好大一筆家私帶了來」這個傳說所產生的關切,所以窗外、屏風後面,都有人悄悄在偷聽。 但偷聽的人都無法滿足好奇心,因為楊三隻說奉了王府女總管之命,專誠來報信以外,沒有別的話。大家除了只知道「親家太太」在王府以外,別無所知。 楊三自然為錢家奉為上賓;不過男主人父子倆都告了罪,不能親自陪客,因為信中所談的一切,需要從長計議。 「儘管請便!」楊三的態度極其誠懇,「這麼一件大事,當然要好好籌畫。我也不打攪了,先回驛館去聽信。」 「是,是!承蒙體諒,感激不盡!」錢敬園深深一揖,「等我跟小兒商量出一個妥當辦法來,再請楊老爺過來面談。」 「不忙,不忙!」楊三表現得非常從容,「事緩則圓,慢慢商量。」 送客出門,錢敬園找了錢萬選、黃珍;另外把他已經分炊別居的長子錢萬成也喚了來,一起研究劉三秀的信。 「媳婦,」他問黃珍,「你總知道,這封信是不是令堂的親筆?」 「是的。」黃珍答說,「確是親筆。」 「既是親筆,就沒有甚麼好說的了。媳婦,這件事要你自己作主。」 錢敬園的意思很明白,如果要救你母親,就得你自己設法籌措這筆鉅款。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滿洲太太」的需索,真是「獅子大開口」;那怕至親,力所不逮,亦只好興愛莫能助之歎。 「媳婦不敢!」黃珍答了這一句;抬眼望一望丈夫,意思是要錢萬選說話。 「爹,大哥!」錢萬選說:「錢是有,不過當時岳母關照過阿珍,等她來了再動。因為她另有一番佈置,我們也猜不透。如今只要把人家要的數目湊足了,先將我岳母救了回來,就甚麼天大的難題,也不必放在心上。」 「數目太大!」錢萬成大為搖頭,「怎麼湊也湊不足的,其實,只要弟妹肯把令堂的箱籠櫥櫃打開,錢拿出來就是。何必他求?」 「大哥,」黃珍急忙聲明,「絕不是我不肯打開家母的箱籠櫥櫃;是因為人家指定要首飾細軟;請大家暫借湊一湊,也不是湊現銀子,是湊首飾金葉子之類。只等家母一脫了險,我敢擔保,一定加倍奉還。」 聽這一說,錢萬成立刻答說:「金葉子是沒有;你大嫂有幾件陪嫁的首飾,我叫她拿出來。自己人談不到甚麼加倍奉還。」 話說得很漂亮,實際上正就是因為有「加倍奉還」的保證,才會說這樣漂亮的話。 「俗語道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錢萬成又說「到底這麼大一筆錢,交給了這兩個素昧平生的人,放心得下嗎?」 當然放心不下!錢敬園甚至於對楊三是不是真的具有王府差官的身分,都在懷疑。 「事情要做得把穩。」他說,「這個姓楊的,說他另外投過四封信;不知道是那幾家?最好能夠打聽出來,問一問明白。」 「我聽他說了,有一家姓蘇,住在蘇州滄浪亭附近。」錢萬選說。 「那就不難查了。」錢敬園頗為欣慰,「這蘇家女子既能入選,一定也像親家太太那樣,是絕色;在蘇州滄浪亭,一定也有豔名,打聽到了,不妨就登門去求證,也不要緊。」 「爹爹說得是!」黃珍提議,「這件事怕要請大哥辛苦一趟了。」 「這無所謂,蘇州也近得很。我們商量停當了,我去一趟。」 錢萬成認為辦這件大事,最要緊的一點是,如何一面交錢,一面交人;因為滿洲太太亦可能是設下一個騙局,使劉三秀誤信為真;所以光是她的親筆信亦不足為憑。 「只有幾個人。」錢萬選屈指數道:「我一個,大哥一個,劉家二舅是不是也請了去?」 「要的。」錢敬園說,「第一次曾請他一起去;這一次當然仍舊要麻煩他。」 「我,」黃珍接口說道:「我也想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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