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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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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咸豐十一年二月間,閩浙總督慶端要求撤回閩勇,王有齡萬分不願,但其勢實不可留;因為名義上浙江歸閩浙總督管轄,而總督又有節制轄區軍務的全權,可以直接下令總兵曾玉明撤調人馬。 這一下,去了一萬多人;而且是頗能打仗的台灣和漳州籍的部隊,浙江的防務大受影響;王有齡奏調在湘軍中不甚得意的將領秦如虎、劉培元募勇來浙。但最盼望的卻是李元度,王有齡讓朱大器籌集了一筆現銀,間關送到軍前;而李元度一入江西境內,行軍甚慢。杭州城內天天傳說:「李道臺的兵快到了!」其實是地方大吏,為了安定人心,故意放的空氣。 其時除了杭州以外,上起嘉興,下至浙江與江西、安徽交界之處,都有太平軍的蹤跡。所幸者,錢塘江南岸的寧波、紹興兩府,完整無缺,但全省十五路軍需,亦不能盡靠寧紹。此外湖州孤懸,而趙景賢守得極好;此人是一奇才,與太平軍作戰,幾乎從未吃過敗仗,是王有齡唯一可以信任的帶兵官。 那時已經文武不分,由監司到縣令,莫不是帶兵官;而且亦似軍民不分,辦團練的紳士,亦莫不是帶兵官。寧紹的防務,就由在籍紳士王履謙負責;他寄籍順天府大興縣,本籍紹興,字吉雲,與曾國藩同一年點的翰林,官做到左副都御史,咸豐七年免職,為文宗派為浙東團練大臣,跟王有齡不和,成了浙江局面的致命傷。 *** 到了這年夏天,太平軍五路援安慶的計劃,幾乎完全失敗。其中最重要的是李秀成的第一路、陳玉成的第二路和李世賢的第四路;第四路的任務是先攻皖南,斷湘軍的糧道,但集中二、三十萬人圍攻祁門一隅之地,卻始終未能打垮曾國藩的大營。先是第三路黃文金為鮑超、左宗棠一敗再敗,不能成軍;接著是李世賢的第四路,先勝後敗,為左宗棠大破於景德鎮以南的樂平。統全軍撤回浙江,從此不復再能窺伺皖贛。 第二路先由陳玉成自桐城、霍山進入鄂北,佔領英山,陳玉成其前鋒偽裝清兵,長驅直下,向南疾進,十一日之間,行軍六百餘里,連下三城,由蘄水攻陷黃州。據說英國公使館的參贊巴夏禮,正陪英國海軍司令何伯,從上海坐兵艦西上,到漢口去調查開商埠的事,經過黃州,與陳玉成見面,勸他不可再向西進兵攻武漢,以免妨礙英國通商,否則必致與英國軍隊發生衝突。同時又告訴陳玉成,說一路西來,絕未聽到李秀成或有其他太平軍部隊進兵江西的消息;警告他孤軍深入,必無後援。陳玉成信以為真,放棄了與李秀成會攻武漢的計劃,回軍去援安慶——陳玉成的老母妻兒,全軍都被圍在安慶城內。 當時湖北防務,甚為空虛,武昌只有巡撫的直屬部隊,所謂「撫標」二千餘人。所以聽說黃州失守,在前線的胡林翼,大為震動;調兵回救,則陳玉成已經遠去,安徽巡撫李續宜的部隊,和彭玉麟的水師,一路追擊,頗有所獲。於是湖北解嚴而安慶的大戰爆發了。 安慶是於上年六月間起被圍,城內的太平軍只有一萬多人。曾國荃在城外構築長壕,紮營三處:集賢關、鹽河及城東北的菱湖,互為犄角,並有楊岳斌的水師支援,陣勢相當鞏固。外圍則有多隆阿的馬隊作接應;多隆阿原屬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部下,與鮑超一在皖北,一在皖南,為曾國藩麾下最重要的兩支部隊。 由於「天京」定策,有五路援安慶的計劃,所以此一地區由秋徂冬,由冬至春,戰況沉寂。城雖被圍,糧食彈藥無缺,多由英國商船自上海經長江運來接濟。這樣「相安無事」的局面,至此打破,陳玉成未到之前,就檄調留守天長、六合的太平軍,西來助戰,一方面由菱湖通城內的水路增援城防;一方面在菱湖北岸建營壘十三座,預備里外夾擊攻曾國荃。 曾國荃當然亦有相應的措施,第一步是加強控制菱湖,通知楊戰福開來二十幾隻砲船,由長江抬上岸,再自菱湖東岸入水、巡弋湖面。第二步是向曾國藩求援;其時曾國藩由於左宗棠樂平大捷,皖南局勢安定了下來,已接到陳玉成回撲安慶的消息,移駐安慶附近的東流,派鮑超一軍赴援,同時胡林翼亦派副將成大吉一軍助戰。當然,多隆阿亦早由桐城回師,配合作戰;李績宜以安徽巡撫的身分,守土有責,帶軍會戰,更不在話下。 清軍一增援,太平軍亦不能不再添兵力;五路援安慶的計劃,既已失敗,則安慶一地直接成為雙方短兵相接,勢在必爭的焦點,所以太平軍方面,凡能動用的兵力,無不投入,由洪仁玕親自渡江到前線指揮。安慶北面的戰場重重包圍,陳玉成包圍曾國荃;紮營在高路浦的多隆阿包圍陳玉成;而新趕到的洪仁玕則屯兵在新安渡至練潭一帶,又包圍了多隆阿。 雙方接戰,由菱湖水面開始,互有勝負。但岸上的仗,清軍打得很好,多隆阿一勝於練潭、再勝於新安渡。而陳玉成想攻破曾國荃,則以憑壕固守,太平軍勞而無功。 於是太平軍重行部署,以掛車河為中心,分左、右、中三路,共三萬人發動總攻擊,多隆阿首當其衝,分五路迎敵。由於陳玉成「後期」,以致三路皆北。這是四月中旬的事,不久,陳玉成先鋒,安徽桐城人的程學啟,率領部下千餘人,在集賢關投降湘軍。程學啟是太平軍的名將,後來為李鴻章所用,深為得力。 到了五月初一,鮑超與成大吉合力攻赤崗嶺的太平軍;其地在集賢關,共有四壘,鮑超第一天攻破了三壘,守將三人均陣亡。第二天攻殘餘的一壘,這壘的守將,是陳玉成最得力的部下劉瑲琳。因為勢孤力弱,棄壘而走,結果為鮑超部下陣斬。曾國藩一次給朋友寫信,曾稱劉瑲琳為「瑲琳先生」,不知盜亦有道,值得如此尊稱,還是戲謔之詞? 這一仗下來,曾國荃一軍轉危為安。太平軍則另調楊輔清一軍,與陳玉成在皖北會合,預備再舉。但菱湖南北岸的太平軍八千人,卻又投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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