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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於是張廷鍔立即用電話通知在天津的直隸省長王承斌。等專車到達楊村,王承斌已經帶著警務處長楊以德,及一批武裝軍警在等著了。

  「大總統怎麼出京了?」王承斌說,「事先該給我一個電話。」

  「我想到了再通知你。」

  「大總統為什麼出京?」

  「在京不能行使職權。」黎元洪說,「我已經通知國會跟外交團了。」

  「大總統既然出京,印信為什麼要帶到天津來?」

  「沒有。印信仍舊在北京。」

  「分明帶出來了。」王承斌言語不大客氣了,「為什麼不說老實話?」

  「我為什麼要騙你?」

  「那麼,印信在北京什麼地方呢?」

  「你有什麼資格來問我?」

  「大總統及印信的安全,我有保護的責任。」

  「我很好,不需要你保護。」

  「可是印信沒有下落。」王承斌說,「保護大總統的印信,也是我的責任,總要看到了,才能放心。」

  「你看不到,在北京。」

  「那麼,我得知道下落。印信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哼!」王承斌冷笑,「印信沒有下落,只好請你回京。」說完,人就走了。

  黎元洪氣得說不出話,隨行人員亦都保持戒備。車到天津新站停了下來。而黎公館在「老龍頭」附近,所以下令繼續開往老站。

  「不行了!」列車長報告。

  「為什麼?」

  「車頭不見了。」列車長說,「站裡已經卸下來了。」

  一語未畢,王承斌卻又出現。「大總統,」他說,「請到曹家花園,或者省長公署去休息。」

  黎元洪木然相向,不理不睬,只是端坐不動,這就是他那個外號「黎菩薩」的由來。

  王承斌當然知道他這個老毛病,既已成了泥塑木雕的菩薩,祈求不靈,威嚇無用,唯一的辦法是「保護」!

  轉念到此,轉身就走,下令帶來的一營人,「保護」大總統專車。車上的不能下來,想上專車的進不去,連黎元洪元配太太所生的兒子黎紹基都被隔絕了。

  於是美國顧問辛博森自告奮勇,帶了金永炎所擬的一個電報稿,下車出站,到電報局拍發。櫃檯上的成員一看稿子,用英語說了一句:「請稍候。」

  原來電報是發到上海申報館的,電文是:「申報館轉全國報館鑒:元洪今日乘車來津,車抵楊村,即遭直隸王省長上車監視,抵新站,王省長令摘去車頭,種種威嚇,已失自由。特此奉聞。」而電報局已接到通知,有關黎元洪的消息,一律扣發,所以對辛博森要發這個電報,便須展開國際交涉了。

  「請問你的姓名、身分。」電報局的領班問說。

  「我是黎總統的顧問辛博森。」

  「喔,辛博森先生,非常抱歉,我們奉命不能發這個電報。」

  辛博森大為詫異。「為什麼?」他說,「請你詳細告訴我原因。」

  「原因不明。我們只是奉命辦理。」

  辛博森這時已想明白了:「下令的人,不瞭解國際公法上關於通訊自由的保障。中國,我記得也是參加了這項條約的,如果違反規定,我想你應該知道後果的嚴重。」他略停一下又說,「事實上你無法封鎖這個消息,因為我可以通過美國領事館的電臺,將這個電報發到上海。而你們,將毫無必要地擔負起違反國際公約的責任。這是一件很不聰明的事。」

  那個領班很有魄力,一聽他的話不錯,隨即答說:「很好!我接受你的解釋,電報照發。」

  接著辛博森分訪英美領事館,報告黎元洪被劫持的情形。兩國領事立即派遣副領事去探望。其時辛博森拍發電報的事,已報告到王承斌那裡,立即加強了隔離的措施,原來洋人可以自由出入的特權,亦被取消,因此兩國副領事,竟不得見黎元洪一面。

  這一下引起了外交團的公憤,但卻無法採取有效的授權行動。黎元洪困在專車上,越想越窩囊,一個想不開,取出隨身攜帶的一管鍍金小手槍,對準自己太陽穴,要扣扳機。

  福開森大吃一驚,幸虧他眼明手快,跳起來將黎元洪肘彎一抬,子彈直竄車頂,手槍也就被福開森奪下來了。

  但這並不能使王承斌害怕,或者覺得黎元洪可憐而放鬆一步。相反地,他認為惡人的名聲,反正已經出去了,若無結果,太不上算,所以逼印的態度反更堅決了。

  到了晚上十點鐘,他又上專車,開口第一句就是:「大總統既然覺得幹不下去,又何必把持印信?」第二句話是對黎元洪的侍衛武官唐仲寅說的:「如果大總統不肯將印交出來,就只有委屈各位陪大總統一直住在專車上。」

  於是黎元洪左右的親信,密密商議,決定屈服,明告王承斌:「印信在北京,法國醫院。」

  「請大總統打電話回去,一交印信,我馬上護送大總統回公館。」

  電話是由唐仲寅打給伴護黎本危的機要秘書瞿瀛,答覆是:「沒有大總統的口諭,無法照辦。」

  迫不得已只好由黎元洪下車,在站長室要長途電話找黎本危,用湖北鄉話講了好久沒有結果。因為黎本危不能想像有地方長官劫持元首這種危險的情況,猶自極力勸黎元洪堅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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