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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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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現在還不知道。」 「這可是新聞!」范國璋問道,「要到什麼時候才知道?」 「陳師長交代,天津來的電話,說只要等這班車到了,我在頭等包房前面守著,自然就知道要接的是什麼人了。」 「喔,」范國璋大感興趣,「那麼,陳師長又接的是誰的電話呢?」 「徐次長。」 這是指徐樹錚。不言可知,這位天津來的客人,與段系有密切關係。而行蹤如此詭秘,亦可想而知,這位客人之來,與復辟一事有關,而且必是反對復辟,否則不必連姓名都要保密。 范國璋的原意就是要投奔段祺瑞,既然段祺瑞派了「特使」來京有所謀幹,不妨看看,有什麼可以協助之處,亦是一場功勞。 這樣想著,便變了主意,決定暫時不走。小周卻已開口相問:「范師長是接人,還是動身到哪裡?」 「跟你一樣,也是接一位天津來的客人。」說到這裡,一眼瞥見去定包房的馬弁走了進來,怕他一說經過,會拆穿西洋鏡,所以急忙迎了上去,輕輕說道:「我不走了!你在外面等我。」 剛剛交代完,天津打點,表示來自天津的車,已從上一站開出。小周亦已走了過來,穿軍服不用買月臺票,昂然直入。等到車進站停止,頭等包房所附的餐車中,出來一個花白鬍子、剃平頭的中年人,長袍馬褂的料子都極其講究,手裡拿一根「司的克」,一到月臺上,站定了先前後張望,是在找人的樣子。 范國璋覺得此人好面熟,凝神想了一下,剛剛想起,只見小周已奔了上來,便知他所要接的正是此人。 於是范國璋搶先喊一聲:「曹總長!」接著行了個軍禮。 「不敢當,不敢當!」 小週一看這情形,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范國璋卻心裡雪亮,轉臉問道:「你大概也是來接曹總長的?認識吧,這位元就是曹總長。」 「喔,」曹總長問,「哪位姓周?」 「我就是。」 「這位呢?」曹總長又問。 「是范師長。」 范國璋趕緊報了自己的姓名,又說:「我本來要到天津去見段總理的。聽周庶務說,段總理請一位重要人物到北京來辦事,也許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所以在這裡恭候大駕。」 曹總長心想,要辦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周庶務是徐樹錚跟陳光遠聯絡以後告訴他的,下車找此人就是,自然可靠。這范國璋毛遂自薦,不能不存戒心。 他的機變很快,當即答說:「多謝,多謝。范師長既然要去見段總理,我請范師長帶個口信,說我今天晚上見了『王尚書』,馬上就會給他電話。」 「是!我一定把口信帶到。」 *** 曹總長就是曹汝霖。他接到李盛鐸的忠告,倉皇走避天津,一看大小衙門及督軍公署都掛出黃龍旗,心裡就想:說徐州會議中,督軍團都贊成復辟,必是事實。否則,各衙門不會預先備好早成古董的黃龍旗。 到得段祺瑞寄寓的,鹽商兼《大公報》老闆王郅隆的住宅,發現段祺瑞屋子裡,除了他的親信曾雲霈、徐樹錚以外,還有個梁啟超,因而躊躇,不知道應該不應該進去。 這時段祺瑞已經發現,親自到門口來招呼。「潤田,你已來了!好極。」他說,「請進來一起談。」 進門招呼過後,徐樹錚笑道:「你看這份『宮門鈔』,張紹軒要來領導北洋了。」接著,遞給他一份電報,上面是「宣統九年五月十三日上諭」。 「我決定討伐復辟。」段祺瑞問道,「潤田,你贊成不贊成?」 「自然贊成。不過,不知道有沒有軍隊可用?」 「近處只有駐馬廠的第八師,師長李長泰,他也是我的學生,雖然平常不大接近,不過此人很忠厚,各方面都不甚往來,我已經派人去疏通,大概不成問題。」 「一師人夠嗎?」 「一師人自然不夠。不過,廊坊有第十六混成旅,原是馮煥章帶的,這一旅人很能打。馮煥章雖然不是師長,可是仍舊指揮得動。此人名利心很重,有法子可以疏通。問題是錢!潤田,這方面,非仰仗大力不可了。」 曹汝霖料到必有這句話,便先問道:「要多少呢?」 段祺瑞吞吞吐吐地說:「督軍團還沒有離京,不知道他們的態度如何?所以要寬籌一點,大概有一百五十萬,足可應付。不知道你有什麼辦法?」 曹汝霖深為詫異。他一向跟那班武夫少接近,竟不知道督軍團尚未離京,但也可能是這兩天悄悄進京,來作「壁上觀」的。 不論如何,照段祺瑞的話看來,督軍團中很有人想俟機而動,支持復辟,所以先得發動「銀彈」攻勢,買得他們一個真正的「看客」的身分。如果做得到這一點,討伐復辟的軍事行動,便無後顧之憂。同時,在時間上也就不會拖長,對於百姓是有好處的。 於是,曹汝霖說:「既然如此,這件事要越快越好。可惜督軍衙門也掛龍旗了。不然先向省庫暫時挪一挪,隨時我來想辦法歸還——」 「督署掛龍旗不要緊!」段祺瑞搶著說道,「曹仲珊已派人來過,表示他已經反正了。」 聽得這一說,曹汝霖大為興奮。「那好極了!」他說,「先請汪廳長來談一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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