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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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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勳一看梁啟超擬的電報,大為光火。於是錢能訓做了陸宗輿第二,為張勳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而且親自動筆擬了一個覆電給雷震春,道是「此等辦法,異常荒謬,萬難贊成。」 同時在天津的總參謀處,成立那天,幾乎就演了一出全武行。張鎮芳、雷震春代表張勳發言,剛一提「復辟」二字,段祺瑞一個學生叫吳中英,勃然而起,疾言厲色地問道:「做皇帝的夢,到底有醒的時候沒有?」 張鎮芳不作聲,雷震春卻很惱火:「你說的什麼?」一面質問,一面沖上去就要動武。 一時敲台拍凳、「他媽的」、「狗入的」,響成一片。段芝貴極力排解,總算沒有發生「流血事件」。當然,會是不歡而散了,總參謀處也再沒有人提起了。 不過「總參謀處」還是發了一個通電,表明宣告獨立各省,意在鞏固共和國體,另訂根本大法,設立臨時政府、臨時議會。可是這個通電卻又引起了各國駐天津領事團的注意,非正式地向總參謀處提出警告,不要忘掉光緒二十七年訂的《辛丑合約》,其中關於駐兵地區的限制。 見此光景,再又聽取了錢能訓的報告,徐世昌大為灰心,閉門謝客,生起了「政治病」。研究系見風使舵,也急急忙忙,發了通電,宣言「須保持共和國體及立憲政體,否則不敢預聞」,暗示反對復辟。 態度不明的是段祺瑞,除了與黎元洪成不兩立之勢外,與各方面都是藕斷絲連,似乎莫衷一是。其實,不作為正是必有作為。第一步以倒黎為目標,各方面的情勢都在朝他的目標發展,樂得袖手旁觀,省些氣力,留待另用。 *** 徐世昌不肯幫忙,黎元洪就只有死拖住王士珍,否則在北洋中就一無可恃了。 可是王士珍亦只是賣他的那塊北洋的老招牌,久解兵柄,毫無實力。因此當黎元洪苦苦要求幫忙時,王士珍只能替他出個主意,召張勳入京調停。 張勳要搞復辟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復辟亦非旦夕間事。以袁世凱的實力尚且不敢貿然從事,先要炮製「民意」,來一段「籌安」的前奏曲。到那時,盡有打消他的辦法,眼前如能利用張勳,是抵消「九省皆反」的督軍,唯一的對策。黎元洪與他的智囊密商後,決定接納王士珍的建議。 於是一通急電到徐州,大總統特召進京,共商國是。這就使得張勳有些飄飄然了,自覺已處在舉足輕重的地位,當然不能不好好運用,也就是先開一個黎元洪非接受不可的條件:解散國會作為勸各省罷兵的條件。 這個條件是黎元洪所無法接受的,否則變成「敬酒不吃吃罰酒」,督軍團善言陳情,嚴詞拒絕,及至紛紛獨立預備用兵了,嚇得乖乖服從,豈不落一世話柄? 但是,倘或拒絕,張勳就不會來,好歹且先騙他進了京再說。於是,特為派阮忠樞到徐州致意:「解散國會,要國務總理副署,才生效力,現在段芝泉被免職了,李仲老猶未到職,沒有人副署,怎麼辦?黃陂的意思,請你老兄進京,李仲老看你出面,局勢可以穩定了,自然就不再言辭。等他一上臺,第一道命令就是解散國會。」 「好!這話說得倒也是實情。」 於是六月初七那天,張勳帶了五千辮子兵,由津浦路北上。在前兩天,馮國璋一面電請辭去副總統職務,一面派江西督軍李純,以調停時局為名進京,實際上是「觀變」,亦準備在混沌待變的局勢中,一顯身手。 張勳到得天津,除了徐世昌、段祺瑞派代表歡迎以外,張鎮芳、雷震春、段芝貴等人,無不齊集車站迎接。當天晚上,北洋軍頭借張鎮芳的住宅歡宴,飯後由段芝貴陪著去看段祺瑞,商量大計。 段祺瑞住在天津長蘆鹽商、《大公報》的老闆王郅隆家。相見寒暄,隨後進入小書房密談。在座的除了段、張以外,還有段芝貴與萬繩栻。 張勳自以為行輩與段祺瑞相等,而且不日就會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便自貶身分,所以直呼段祺瑞為「芝泉」。他說:「芝泉,你亦是大清朝的大臣,對於恢復清朝祖業,想來不致反對吧?」 「現在談不到此。」段祺瑞答說,「黃陂不下野,什麼都談不到。」 「這當然。」張勳又問,「咱們現在就是要商量,怎麼樣才能讓他識趣,自己把位子騰出來?」 「容易得很!」段芝貴插嘴說道,「逼他解散國會,他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只有辭職。」 「萬一他倒是跟咱們窮泡,不肯讓呢?」 「紹帥儘管逼他,他非答應不可。不過,他答應了也沒有用。因為代理內閣總理伍秩庸絕不肯副署,命令發不出去,還是非辭不可。」 「是的。」萬繩栻接口說道,「這是正辦。他一辭,馮華公辭職在先,總不好意思說:『我來代理!』那時,大事一舉可成。」 「對!就這麼辦。」張勳說道,「公雨,你就在這裡擬一個電報,話要說得硬。」 於是萬繩栻即席起稿,要求黎元洪於三日內解散國會,否則不負調停之責。張勳看了,段祺瑞看,略微改定了一兩個字,隨即發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張勳去拜訪徐世昌,這就比較客氣了,口稱「菊老」,說是特為來「請教」。 「請教不敢當。不過,紹軒,復辟雖是好事,時機未到。主要的是友邦方面,很不大熱心。」徐世昌說:「你對曹潤田,實實在在是誤會了。林權助那裡,是我叫他去試探的,林公使不等潤田開口,自己就表示要派人跟你去解釋。這件事,你不能怪潤田。再說陸閏生到日本,掃興而歸,這你就可以想見日本的態度了。此外美國公使芮恩施,兩次去見黎黃陂,也表示不贊成中國的政體,有什麼改變。紹軒,茲事體大,千萬慎重。」 這番侃侃而談,猶如兜頭一盆冷水,澆得張勳半晌作聲不得。 「不過,紹軒,你這趟來,能夠調停成功,亦足以增添聲光。聽說你昨天晚上,已經發了一個電報?」 「是的。」 「國會非解散不可。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徐世昌說。 話中似乎也帶著暗示,如能解散國會,復辟就未始不可商量。張勳對這件事雖有些灰心,但絕不會就此放棄,只是一時不免困惑,還要再看看局勢的發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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