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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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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只憑『陝甘總督部堂』的關防就足夠了。」左宗棠連連點頭,表示滿意,但也不免感慨係之,「陝甘總督的關防,總算也值錢了!」接著歎口氣:「唉!」 「事在人為。」胡雪巖說:「陝西、甘肅是最窮最苦最偏僻的省分。除了俄國以外,哪怕是久住中國的外國人,也不曉得陝甘在哪裏?如今不同了,都曉得陝甘有位左爵爺;洋人敬重大人的威名,連帶陝甘督的關防,比直隸兩江還管用。」說到這裏,他轉臉關照古應春:「你問他們,如果李合肥要借洋款,他們要不要直隸總督衙門的印票。」 古應春跟福克、凱密倫各說了一句不知什麼話,等他們回答以後才說:「都說還是要關票。」 聽得這一句,左宗棠笑逐顏開,他一直自以為勳業過於李鴻章,如今則連辦洋務都凌駕其上了。這份得意,自是非同小可。 「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三兩天後就出奏。這回寶中堂應該不會有後言了。」 胡雪巖不懂「後言」二字,不過意思可以猜得出來;而且他也有把握能使得寶鋆服貼,因而提出最要緊的一句話。 「有一層要先跟大人回明白,如今既然仍舊要匯豐來領頭調度,那就仍舊要總理衙門給英國公使一個照會。」 「這是一定的道理。我知道。」 「還有一層,要請大人的示,是不是仍舊請大人給我一道札子?」 下行公事叫「札子」,指令如何辦理,左宗棠答說:「這不行!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是陝西駐上海轉運局的委員,應該楊制軍下札子給你。」 「是!不過,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不要緊。」 「同樣是陝甘總督衙門下的札子,份量不一樣。如果是大人的札子,我辦事就方便多了。」 「呃,呃!我明白了。」 左宗棠心想,楊昌濬的威望不夠,胡雪巖就不能見重於人;為他辦事順利起見,這個障礙得替他消除。 盤算了好一會,有個變通辦法,「這樣,」他說,「只要是牽涉到洋人,總署都管得到的,我在奏摺上特為你敘一筆,請旨下總理衙門札飭道員胡某某遵照辦理,你看如何?」 胡雪巖喜出望外,因為這一來就是受命於恭親王,身價又抬高了。不過,表面上卻不敢有何形色,而用微感無奈的神情說:「如果大人不便下札子給我,那也就只好請總理衙門下了。」 「好!這就說定了。」左宗棠接著又說:「雪巖,我們打個商量,西邊境況很窘,劉毅齋又要撤勇;打發的盤川還不知道在哪裏?你能不能先湊一百萬,盡快解到楊石泉那裏。」毅齋、石泉是劉錦棠、楊昌濬的別號。胡雪巖責無旁貸,很爽快地答應了。 這時有一名聽差,悄然到左宗棠身邊說了句話;他便問道:「這兩個洋朋友,會不會用筷子?」 左宗棠是打算留福克與凱密倫吃飯,胡雪巖倒覺得大可不必,便即答說:「大人不必費心了。」 「那末,你留下來陪我談談。」 「是。」 見此光景,古應春便向洋人表示,公事已經談妥,應該告辭了。接著便站起來請了個安,洋人亦起立鞠躬。左宗棠要送客,胡雪巖勸住,說是由他代送,乘此機會可跟古應春說幾句話。 「應春,你把他們送回去了,交代給陪他們的人,空出身體來辦兩件事。」 胡雪巖交代,一件是跟汪惟賢去談,能不能在京裏與天津兩處地方,籌劃出一百萬現銀? 「這件事馬上要有回音。」胡雪巖輕聲說道:「左大人一開了話匣子,先講西征功勞,再罵曾文正,這頓飯吃下來,起碼三個鐘頭,你三點鐘以前來,我一定還在這裏。」 「好!還有一件呢?」 「還有一件,你倒問問福克,王府井大街的德國洋行裏,有沒有望遠鏡、掛錶。如果有,你問他有多少,先把它定下來。」 「喔。」古應春明白了,是左宗棠應醇王之邀,到神機營「看操」,作犒賞的,便即問說:「有是一定有的。不知道要多少?」 「現在還不知道。你先問了再說。」 古應春答應著,陪著洋人回阜康福。下午三點鐘復又回到賢良寺,果然,那頓午飯尚未結束;他在花廳外面等待時,聽得左宗棠正在談「湖湘子弟滿天山」的盛況,中氣十足,毫無倦容,看來還得有些時候才會散。 古應春心想,胡雪巖急於要知道交辦兩事的結果,無非是即席可以向左宗棠報告。既然如此,就不必等著面談,寫個條子通知他好了。 打定主意,便從懷中掏出一個洋紙筆記本來,撕一張紙,抽出本子上所附的鉛筆,蘸一點口水,寫道:「現銀此間有卅萬,天津約十餘萬。鏡錶各約百餘具,已付定。惟大小參差不齊。」 這張字條傳到席面時,為左宗棠發現問起,胡雪巖正好開口,「回大人,」他說:「京裏現銀可以湊五十萬,一兩日內就解出去,另外一半,等我回上海以後,馬上去想法子。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 「能有一半先解,其餘慢一點不要緊。」 「是。」胡雪巖又問:「聽說醇親王要請大人到神機營去看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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