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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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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白脫想了想答道:「可以你寫一封信,我請領事館代送。同時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們的領事。」 蕭家驥如言照辦。考白脫的處置也異常明快,派一名低級軍官,立即坐小艇登岸送信;同時命令他去謁見英國駐寧波的領事夏福禮,報告有大批糧食運到的好消息。 為了等待覆信,蕭家驥很想接受考白脫的邀請,在他的軍艦上住了下來但又不放心自己的船,雖說船上有數十名洋兵保護,倘或與太平軍發生衝突,麻煩甚大。如果跟考白脫要一面英國國旗一掛,倒是絕好的安全保障,卻又怕屬於美國籍華爾的部下,認為侮辱而拒絕。 左思右想,只有先回船守著再說。乃至起身告辭時,考白脫正好接到報告,知道有華爾的兵在,願意取得聯絡,請蕭家驥居間介紹。 這一來無形中解消了他的難題,喜出望外,連聲許諾。於是由軍艦上放下一條救生艇,陪著一名英國軍官回到自己船上;洋兵跟洋兵打交道的結果,華爾的部下接受了英國的建議,糧船懸掛英國國旗,置於考白脫的保護之下。 到這地步,算是真正安全了。蕭家驥自覺這場交涉辦得異常得意,興沖沖要告訴胡雪巖。到了艙裏一看,只見胡雪巖神色委頓異常,面色難看得很。 「胡先生,」他大驚問說,「你怎麼了?」 「我要病了。」 蕭家驥探手去摸他的額頭,其燙無比,「已經病了!」他說,「趕快躺下來。」 這一躺下就起不來了。燒得不斷譫語,不是喊「雪公」就是喊「娘」;病中神志不清,只記得已到了岸上,卻不知臥疾何處?有一天半夜裏醒過來,只見燈下坐著一個人,且是女人;背影苗條,似乎很熟,卻一時再也想不起來是誰? 「我在做夢?」 雖是低聲自語,自也驚動了燈下的人,她旋轉身來,扭亮了洋燈;讓胡雪巖看清了她的臉——這下真的像做夢了;連喊都喊不出來! 「你,你跟阿巧好像!」 「我就是阿巧!」她抹一抹眼淚強笑著,「沒有想到是我吧?」 胡雪巖不答,強自抬起身子;力弱不勝,搖搖欲倒,阿巧趕緊上來扶住了他。 「你要做啥?是不是要茶水?」 「不是!」胡雪巖吃力地說,「我要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這是哪裏;你是不是真的阿巧?」 「是啊!我是真的阿巧。我是特為來看你的;你躺下來,有話慢慢說。」 話太多了,無從說起;其實是頭上昏昏沉沉地,連想都無從想起。胡雪巖只好躺了下來,仰臉望望帳頂,又側臉望望阿巧,先要弄清楚從得病到此刻的情形。 「人呢?」他沒頭沒腦地問。 「你是說那位蕭少爺?」阿巧答道,「他睡在外房。」 在外房的蕭家驥,已經聽見聲音,急急披衣起床來探視,只見胡雪巖雖然形容憔悴,但眼中已有清明的神色,便又驚又喜地問道:「胡先生,你認不認得我?」 「你?」胡雪巖不解地問:「你不是家驥嗎?」 「這位太太呢?」 「她是何姨太太。」胡雪巖反問一句:「你問這些做啥?倒像我連人都認不得似的。」 「是啊!」蕭家驥欣慰地笑道:「前幾天胡先生你真的不認得人。這場濕溫的來勢真兇,現在總算『扳』回來了。」 「這麼厲害!」胡雪巖自己都有些不信,咽著氣說:「我自己都想不到。幾天了?」 「八天了。」 「這是哪裏?」 「在英國租界上;楊老闆號子裏。」蕭家驥說,「胡先生你虛極了,不要多說話;先吃點粥,再吃藥。睡過一覺,明天有了精神,聽我們細細告訴你。」 這「我們」很明顯地包括了阿巧姐,所以她接口說道:「蕭少爺的話不錯,你先養病要緊。」 「不要緊。」胡雪巖說,「我甚麼情形都不知道,心裏悶得很。杭州怎麼樣?」 「沒有消息。」 胡雪巖轉臉想問阿巧姐時;她正站起身來,一面向外走,一面說道:「我去熱粥。」 望著那依然裊裊婷婷的背影,再看到蕭家驥似笑非笑,有意要裝得不在意的詭秘神情,胡雪巖仍有相逢在夢中的感覺,低聲向蕭家驥問道:「她是怎麼來的?」 「昨天到的。」蕭家驥答道:「一到就來找我——我在師娘那裏見過她一次,所以認得。她說,她是聽說胡先生病重,特為趕來服侍的;要住在這裏。這件事師娘是知道的,我不能不留她。」 胡雪巖聽得這話,木然半晌,方始皺眉說道:「你的話我不懂;想起來頭痛。怎麼會有這種事?」 「難怪胡先生。說來話長,我亦不太清楚;據她說,她看師娘,正好師娘接到我的來信,聽說胡先生病很重,她要趕來服侍。師娘當然贊成;請師父安排,派了一個人護送,坐英國輪船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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