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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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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終身大事,秋澄頗自矜重;因而也確有委屈之感,但想到曹震亦可能出事,到時候會連主婚的人都沒有,那就更不成樣子了。 轉念到此,不再多想,「本來是太太抬舉我!」她說:「一切請太太作主。」 「是。我這麼去回太太。」杏香又說:「我乾爹一定不會委屈你的。」 「嗯。」秋澄只答了這一個話,別無他語。 杏香雙眼閃爍地想了一會,突然很興奮地說道:「秋姑,我倒有個主意,你看看行不行?」 秋澄不作聲,等了一下,看她未往下說,才答了一句:「你沒有說出來,我怎麼知道行不行?」 「我是這麼在想,我乾爹原來的打算是,在京裏熱熱鬧鬧辦完喜事,帶你回他老家,請了客再回京來住;如今不妨倒過來辦,讓乾爹在家鄉辦喜事,請震二爺、芹二爺送親,回京以後,咱們再請客。那時候也許四老爺的官司已經沒事了。」 「這倒也是個辦法。」 「你說,秋姑,這個辦法你贊成不贊成?你說一句實實在在的話,我就照這麼去做了。」 秋澄還待考慮,而杏香卻不斷催問,渴望立即定局似地,便只好老實回答了。 「你忙甚麼?我得跟錦兒奶奶商量、商量。」 「這當然要的。我只是想知道你自己願意不願意這麼辦?」 「就是我願意,還不知道能不能這麼辦呢?」 「怎麼不能?」杏香極自信地,「只要你自己願意,就一定能這麼辦。」 「不見得。」秋澄搖搖頭,「譬如,震二爺不能送呢?」 「他為甚麼不能送?除非是臨時有差使;可是,送親的日子一定,他心裏就有數了,事先打個招呼,差使自然就能免派。」 「四老爺的官司,不能沒有人料理吧?」 「這,」杏香覺得這倒確是一層難處,考慮了一會說:「那就只有讓芹二爺一個人送了。沒有功名,面子不好看,索性就捐個內閣中書;那一來,明年太太六十大慶,也能建坊旌表了,一舉兩得。」 看她那種自以為盤算得很好,臉上得意的樣子,秋澄不忍潑她的冷水,笑笑說道:「你是打得一把如意算盤;還不知道人家怎麼樣呢?」 這「人家」是指仲四而言;杏香滿懷信心地說:「我乾爹一定會聽。」 「好了,明兒再說吧!」 「對了,明兒還得弄菜呢?」杏香自言自語地又說:「上午把一菜四點心都弄好;午後我跟芹二爺分頭辦事。我是先去看錦兒奶奶,然後去看我乾爹。喔,我得把我的主意,先跟太太回明了,不能冒失。」 看似獨白,其實是說給秋澄聽的;看她沒有作聲,杏香知道自己的主意可行了。 *** 第二天午後,曹雪芹與杏香同時出門;挑食盒的先走,等曹雪芹策馬到了賢良寺,食盒也到了,到門上一問,果如預料,方觀承不在,於是投了名刺,留下食盒,策騎而回;很意外地發現曹震來了,正陪馬夫人在聊天。 「從家裏來?」 「是的。」 「見著杏香沒有?」 「沒有啊。」曹震答說:「大概路上錯過了。」他又問:「你見著方問亭沒有?」 「沒有。」 「昌表叔呢?聽說你昨兒看他去了,他怎麼說?」 「話很多。」曹雪芹略以眼色示意,「咱們回頭再談。」 於是,曹震便又跟馬夫人交談;他們剛才已談了秋澄的喜事,馬夫人將杏香的建議,告訴了曹震,而且認為是個很高明的主意,問他有何意見?曹震正要回答,聽曹雪芹回來打斷了,此刻是接續未終的話題。 「秋澄本人的意思怎麼樣呢?」 「昨晚上杏香跟她談過,喜事不必在京裏辦,就是她想出來的主意。」馬夫人又說:「剛才我又跟她談了;她也願意照這麼辦。」 「那好。仲老四是決無異議,事情可以算定局了。不過,我看日子恐怕快不了。」 「為甚麼?」 「仲老四最愛面子。」曹震說道:「如果是在他老家辦喜事,他一定先要好好兒拾奪拾奪房子。而況,河南不比京裏,諸事方便;光說接待賀客吧,京裏有的是大客棧,隨來隨住,方便得很,在河南就不行了。他的朋友又多,一大幫子人來了,在那兒吃,那兒住,都得事先好好兒籌畫;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 他的話還沒有完,馬夫人已經「啊呀」一聲喊了出來,「不行,不行!」她搖著手說:「咱們圖省事,替他可添了大麻煩,未免說不過去。」 「太太也不必就此改了主見。」曹震未曾想到,自己的這番話,發生了這麼大的影響,稍有些不安地說:「且等杏香回來,看仲老四是怎麼個說法,咱們再商量。」 「我看不必勉強。」馬夫人說:「我看,把你媳婦接了來;咱們今兒好好商量商量,把這件事定規了它。」 「是。」曹震看著曹雪芹說:「你去接吧!我得到內務府打聽打聽四叔的消息,回頭再來。」 「是了。」曹雪芹說:「你先到我那兒坐一坐,我把昌表叔跟我談的情形告訴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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