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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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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還不止。」 「那莫非還——,」秋澄也是心驚肉跳,「來大人不是說他還算運氣,不至於坐牢了嗎?」 「那是人家看了他的『親供』說的話;『親供』上當然要掩飾,如果真相水落石出,那情形又不同了。」 「這可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得趁早在刑部走路子。」 「刑部還早,現在是步軍統領衙門這一關要緊,得看四老爺的造化了。前幾天有消息,禮部海尚書要兼步軍統領;如果是他,到底是內務府的堂官,比較好辦。」曹震緊接著又說:「現在且不談這個;光是眼前就得花一萬銀子;將來賠修,更不知道還要多少?真正是太太說的,『六親同運』,四老爺闖了禍,咱們兩家連帶著倒楣。」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錦兒問道:「這一萬銀子花在甚麼地方?」 「塞狗洞!」曹震將崔之琳的情形略略談了些以後又說:「四老爺有四千銀子,其餘的咱們兩家湊;我可不知道那裏去張羅這三千銀子。」 「這個,」秋澄接口,「我們來想辦法;震二爺暫時就不必管了。」 「好吧!」曹震向錦兒說:「你跟秋澄去商量。」 「咱們走吧!」秋澄也向錦兒說:「你去勸季姨娘;我去找鄒姨娘。」 「找她幹甚麼?」 「等上了車,我告訴你。」 *** 在車上,錦兒不但弄清楚了前因後果,而且也商量好了步驟。事態很嚴重,不宜用迂迴曲折的辦法;也不必再有甚麼忌諱,應該要說的話,不妨老老實實跟季姨娘說個明白。 「四老爺遭禍,我們兩家不能也跟別的人一樣,籠起袖子看熱鬧。不過,大家都夠煩了,你可不能再使小性子,無緣無故鬧脾氣。季姨娘,」錦兒用冷靜而堅決的語氣說:「我老實跟你說了吧,我們只能幫四老爺免禍,可沒有工夫來管他的家務;你要是想四老爺平安無事,你就得聽話!」 「聽,聽,誰說不聽了。而況,你的話我那一回沒有聽過,如今更不用說了。」 「就怕你表面聽,暗底下不聽;跟鄒姨娘打饑荒,鬧得大家不痛快;四老爺更煩。」錦兒又說:「家和萬事興,而況是這種時候!如果你仍舊斤斤較量,丁是丁、卯是卯的,那就是你存心要把這個家拆散了。」 「唷,唷!」季姨娘作出那種惶恐不勝的神色,「我也不能那麼不顧大體。」 「對了!」商量好了一個做紅臉、一個做白臉的秋澄說:「我原說季姨娘是明白事理的,你偏不信;是不是,你聽,季姨娘的話,說得多好。」 「我幹嗎偏不信?一筆寫不出兩個曹字,季姨娘能明白事理,四老爺就能免禍,那是多好的事!」錦兒看著季姨娘正色說道:「四老爺看字畫、玩骨董是內行,一遇到眼前這場禍,六神無主!曹家這多年來的情形,季姨娘不是不知道;除了我們兩家,還有誰幫四老爺的忙!說句老實話,就是自己人在等著看四老爺的笑話。季姨娘,你們母子倆再不爭氣,別說四老爺傷心,我們幫四老爺的,只怕也會寒心,到時候說不得只好撒手不管!」 「別介,別介!」季姨娘亂搖著手說:「錦兒奶奶、秋小姐,還有芹二爺,平時待我們全家的情形,我不能不知道。如今出了事,棠官窩囊無用,替不得他老子的手;我跟鄒姨娘是沒腳蟹,不靠你們兩家能靠誰?這層道理,我更不能不明白。你請放心好了。」 「對了!」鄒姨娘接口加了一句:「反正這會兒,錦兒奶奶跟秋小姐怎麼說,我們怎麼聽就是了。」 「是這樣嗎?」錦兒斜睇著季姨娘追問。 「是這樣!」季姨娘斬釘截鐵地回答。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要分派了,你們兩位一主內,一主外,季姨娘看家;鄒姨娘陪我們一起去辦事。」 「好!」季姨娘說:「我看家。」 「看家可就不能出門。」錦兒說道:「連四老爺都不必去看。」 「我們老爺在那兒啊?」季姨娘問。 「在她家。」錦兒指著秋澄說:「四老爺自己也交代了,讓他靜一靜,你們兩位都不必去看他。不過鄒姨娘主外,有些事要問四老爺才知道,不能不去看他。季姨娘,你就不必去了。」 「是。」季姨娘很勉強地答應。 於是錦兒向秋澄使個眼色,暗示可以照約定行事了。 約定是由錦兒絆住季姨娘;以便秋澄找個藉口,將鄒姨娘調到一邊去密談。此時話已說得很透澈,也很明白,秋澄覺得無須再耍甚麼手腕,所以率直說道:「鄒姨娘,我到你那裏去坐一會。」 「好!」鄒姨娘隨即起身:「請吧!」 到了屋子裏,只見她雙淚交流;不知是受了甚麼委屈,還是為曹頫擔心?秋澄只好安慰她說:「你別難過。年災月晦,總是有的。」 「我難過不是為別的。季姨娘不明事理,連棠官也是一腦子的糊塗心思。」鄒姨娘抹抹眼淚說:「讓老爺知道了,會氣出病來。」 「怎麼啦?」 「昨兒,棠官打圓明園回來,看他老子不在家,神氣馬上不同了,罵這個,罵那個,夾槍帶棍,由丫頭罵起,最後罵到我頭上。」 鄒姨娘停了一下說:「這也不必細說了,反正秋小姐,你想也可以想得出來。」 「是說你存了私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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