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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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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面是一張大方桌,只坐三面;南面繫著大紅平金桌圍,桌前是一方很大的紅毯子,原來是是王府長史順福的主意,安排了好些雜耍,在筵前娛賓佐酒,回頭就在這方紅毯子奏技。 花廳廊下,另有一班「粗細十番」——笛、管、簫、弦、提琴、雲鑼、湯鑼、木魚、檀板、大鼓這十樣樂器之外,另加大鑼、鐃鈸,名為「粗細十番」;只聽檀板一聲,眾音並起,打了一套《將軍令》。就在這金鼓齊鳴聲中,慶恆「安席」,傅恆上座;東面是兩名副都統,常保住與惠承;西面是長史順福與慶恆。 「中堂請乾一杯,一路順風!」慶恆舉相敬杯。 「謝謝。」 護衛斟滿了酒,順福敬酒:「中堂請乾一杯,馬到成功!」 「謝謝。」 第三杯是常保住相敬,祝詞是:「早奏凱歌!」 「謝謝!」傅恆看還有一個要敬,便看著惠承說道:「咱們一塊兒來吧!」 「是。」惠承舉杯說道:「中堂早奏凱歌,加官晉爵。」 「謝謝!謝謝!」 這時廊上復又奏樂,這一回打的是《得勝令》,依舊是大鑼大鼓,聲震屋瓦,傅恆急忙搖手阻止。 「王爺怕吵,這鑼聲太響了吧!」 順福也發覺不妥,急忙親自走到廊將鑼鼓止住,細吹細打地奏了一曲《感皇恩》。 吹奏停了,傅恆說道:「咱們清清靜靜說說話吧!」 「是。」慶恆想好了一個話題,「惠二哥,」他說:「你談談當年在科布多的情形。」 原來惠承曾隨平郡王打過仗,頗識戰陣險易,當下細談當年征噶爾丹策零的往事;傅恆停杯傾聽,顯得頗為注意。 「中堂此去,有一個不妨重用——」 他指的是傅爾丹,此人不甚懂將略,但有一項長處,能與士卒同甘苦,而且一點架子都沒有;視部下如子姪昆弟,軍中有此人管理,可以省卻許多糾紛。 聽他談得頭頭是道,傅恆頗有意延攬;但此事似乎不便貿然出口,萬一惠承不願,彼此尷尬。 於是,他閒閒問道:「惠二哥今年貴庚?」 「五十過囉。」 「身子骨兒看來還挺行的。」 「惠二哥每天都要跑一回馬才舒服。」慶恆代為回答。 「身子好就是本錢足。惠二哥,還挺可以幹點兒甚麼。」 「中堂誇獎了。」 如果說「請中堂栽培」,或者問一句「能幹點兒甚麼?」傅恆便易於接口,如今只是一句謙詞,就不便再深談了。 不過就在閒談之際,也看得出來,傅恆對他的爽朗結實,頗為賞識。因此,慶恆暗地裏在打主意,等宴罷將傅恆復又送到平郡王福彭靜養的院子裏以後,趕緊找到惠承商量了一番,接著走到他父親身邊,悄悄說了幾句。 於是平郡王說道:「春和,你看我那個副都統惠承怎麼樣?」 「很好哇。看上去挺能幹,也挺忠厚的。」 「你一眼就看準了。」平郡王問:「我把他薦給你怎麼樣?」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傅恆很高興地說:「就不知道他本人的意思怎麼樣?」 「不妨當面問問他。」 惠承就在院子裏待命,一喚即至,請了安垂手問道:「王爺有甚麼事吩咐?」 「傅中堂很賞識你。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伺候傅中堂?」 「這得王爺作主。」 「我雖可以作主,到底也要問問你自己;這回伺候了傅中堂到金川,是挺辛苦的事。」 「傅中堂能吃辛苦,我怎麼會敢貪安逸?」 「好!這一說你是願意了。」平郡王說:「那你就請傅中堂栽培你吧!」 「是!」惠承給傅恆請著安說:「請中堂栽培。」 「言重,言重!」傅恆站起來,握著惠承的手問:「惠二哥,你別號是那兩個字?」 「繼安。」慶恆在旁邊說:「繼續的繼,平安的安。」 「喔,」傅恆點點頭,「繼安,你明兒上午在內右門聽我的信兒。」 「是。」惠承停了一下問:「中堂還有甚麼交代?」 「都等明兒見了面再談吧!」 惠承答應著,看平郡王亦無別話,便悄悄退了出去。傅恆便傾身向前,有番體己話跟平郡王說。 「王爺,我有個主意,看行不行。皇上對這回大金川的軍務,暗含著是自己指揮,非弄得體體面面不可;王爺何不上個摺子,一伸同仇敵愾之義,舉薦惠繼安到金川效力。」傅恆又說:「不必提我;等皇上問我,我自會把他要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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